听完了这句，宋北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说了句“你俩进去待着”之后，看了眼那俩应该是不太能打起来的叔叔，就拐到了其中的一间平房里。

人走了快半分钟，陈驰才觉出那句话说得不太合适。

有点儿过于双标。

单听着还有点儿打那什么情，骂那什么俏的嫌疑。

他下意识看了下边上王达，发现这人可能压根没当回事，特别冷酷的在低头玩手机。

里边儿游戏角色的配音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屏幕暗了亮，亮了暗，跟换班似的没个完。

目测应该是被打得有点儿惨。

脸上表情不算太好，有种特别无力的沉痛，乍一看还挺有喜感。

跟着王达进了最左边儿那个搭着的车棚里，过了维修站再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台子，路过一条堆满了杂货的小道就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子里边儿什么东西都有，柜子桌子椅子床子炕儿，坐的躺的地方都盖了条毯子，桌上很多的瓜子零食儿，电脑边上小仙人掌下还压了挺多的单子。

陈驰四处看了下，觉得这儿应该是平常车厂的人休息的时候待的地方。

很舒服。

挺生活化。

也挺有点儿经久不散的方便面味儿。

……可能还加了根火腿肠。

“随便坐。”王达直接上了躺椅，抓着被子随手丢在椅子上，两只腿直接蹬了鞋子勾了上去，听着动静估计是刚打完一局，“饮水机在门口，纸杯在台子抽屉里，台子的上边儿有微波炉。”

“宋北生在这儿上班？”陈驰问。

“不算。”王达想了下，“怎么说，没事儿的时候会过来帮一下，但是基本上就，不管事儿。”

陈驰听着点了点头，觉得王达搞情报工作应该是一把好手，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哦对，还有件事儿。”王达在开下一局之前指了一下桌上的那盆小仙人掌，“那玩意儿别动。”

“怎么？”陈驰看了眼电脑主机上边儿的那盆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绿盆，随口问了句。

“生哥送给大寸的。”王达说。

“哦。”陈驰了然的点点头，“懂。”

“其实这背后还有段挺凄美的故事来着。”王达说，“所以大寸拿它当儿子养，连碰都不肯给人碰。”

“怎么说？”陈驰笑了笑，觉得跟这群人随便聊聊都挺有意思。

“就之前这个车厂刚开的时候，大寸问生哥要了一盆绿植，说是要镇镇场子。”王达说得挺生动，面部表情都很灵动，“那要求真他妈的是臭不要脸，整个一事儿逼。要不怎么用养还活得长，又要名头大人人都能认，要看着强硬而不失母性，又不要小花瓶，最好还是有点儿什么缘分因果之间的联系……”

“然后他就送了这个？”陈驰又瞅了一点那盆平平无奇，看了半天没看出来除了不用怎么管以外，哪点儿符合要求。

“对。”王达点了点头，在进游戏之前最后说了一句，“而且还不是送，生哥家里那些盆栽什么的全给取了名儿编了号，我跟他在屋里站一下午也没见他舍得送出来哪盆。最后还是去了夜市里随便买了一盆看着还算顺眼的，然后砍到二十五进，卖了大寸九百八……宋北生这人是真他妈的缺。”

陈驰大概琢磨了一下这个场景，乐了一会儿。

乐完了就掠过了那张小床，随便找了个地儿坐。

坐在椅子上盖了两床小被子，开了手机继续回信息。老杨下午估计是睡了个午觉刚醒，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闲的没事干，这会儿跟他屁话了挺久。

内容有一搭没一搭，偶尔聊着聊着还能把手机页面给划了出去，过了几分钟再转回来看信息，谁也不会觉得气。

跟老杨聊天，有个挺舒服的点就是，这人是真的不越界。

其他的什么都没问，也不会多话，但不是那种与我无关的不关心，就是一种特舒服的相处关系。

你说，我听。

不想说也没事儿，想说的时候我再听。

陈驰其实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去老杨那儿的城市生活，但是买票的时候还是决定不去。

靠得太近没什么好处，特别是现在相处得很舒服。

最主要的是，老杨那边吃得太甜，陈驰之前去过一次之后瘦了快五斤，扛不住。

在又看完了一个特别傻逼的视频之后，陈驰叹了口气，把手机后台给清了下，然后给老杨回了句“先不聊”。

那边儿发了个“行”之后就没了消息，过了五分钟又发来了一张比那个视频还要傻逼的照片，视角大概是坐在马桶盖上穿着沙滩裤剪指甲的第一人称。

陈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然后开始狂笑。

他冲王达比了个手势，掀开毯子站了起来往外走，路过风口的时候差点儿没冷得直接转身回屋子里。

冷。

真的冷。

特别是刚刚吹着空调盖了毯子，那块儿最暖和的地方这会儿最冷，露在外边儿的手直接有点儿僵。

陈驰给老杨拨了个电话过去之后，抬头看了眼外边儿还单穿T恤或者工装的几个洗车工，觉得这是真牛逼。

然后他就想起来刚刚宋北生的那个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