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生把车拐到了巷子口等后备箱的东西全放了下来之后,说了句“拜”就开了车走。
东西说不上很多,主要是需要手拿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少全装在大袋子里,用不着搬得那么费劲儿,两个人估计来回三趟就行。
“搬了进吧。”彭三水说,“剩下的放这儿就成。”
“放这儿?”陈驰看了眼这沿街的人来人往有点儿迟疑“不太行吧?”
“我在这儿看着。”彭三水说,“你搬。”
“哦。”陈驰乐了下,想多了“成。”
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一片儿直接往地上一摊,按陈驰平常的生活习惯这些东西差不多得要晚上临睡前才能开始整理。
这个点说起来不早不晚四点多一些。
属于现在就能去吃饭睡一觉再去也成的时间。
陈驰自己倒是不太饿但是看了眼边上的彭三水想了下还是开口问了句:“饿了没?”
“不饿。”彭三水说。
“我也不太饿。”陈驰看了眼他脑门上血糊已经有点儿干了的绷带没忍住逗了下,“那要不我领你去找个店喝点?姜枣红糖汤配个凉拌黑木耳?再炒个猪血鸡肝?”
彭三水沉默了下脑门上的青筋特活泼的蹦了蹦。
那表情。
陈驰觉得这小孩儿是真挺适合上镜的。
面无表情都能有情绪。
小脸一绷紧眼睛往这边儿特寡淡的一看,意思就很明显。
你这阿酸屁精是不是!
啊
有那个大病!
“行了,不跟你说着玩儿了。”陈驰给自己逗得笑了笑,“你要饿了就来我屋里,我带你一道去外边儿吃点。”
“不用。”彭三水皱了下眉,“我自己会弄。”
“也成。”陈驰点了点头“那你也给我弄一份呗,我正好就不出去了。”
“我是说。”彭三水说,“把你给弄回来了,就没我事了。生哥交代的事儿里没包括给你做饭。”
陈驰听着“啊”了句,自己也没弄明白在“啊”个什么劲儿。
“走了。”彭三水看了他一眼,最后说了句,“欠你的钱,我周末应该就能还上两百。”
“没事儿。”陈驰大概也清楚这小孩儿比起其他小没良心的那特别强烈的自尊心,顺着往下说了句,“你记着就行,慢慢还。”
彭三水没再回话,指了下在院子里瞎蹦哒的狗爹,然后插着衣兜儿往门那儿走。
陈驰在后边儿看着他把石板路走的活像街头秀场,脑子里蹦了俩字出来。
很拽。
拽拽的很帅。
然后他又看了眼彭三水那一眼漏风的大码恤,给风一掀就直接把大半个肚皮往外露,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宋北生。
大冬天的,零上一两度,空气湿得像是刚晒了俩小时的衣服。这俩哥们一人比一人赛着有病,穿的衣服超过三件就活像是拿皮带往脸上抽似的,委屈死他俩了。
还插兜呢!手冻红了呗!冷了呗!
冷!
还知道冷!
冷你不多穿两件!好歹破洞牛仔里加件秋裤!
中间院儿里的狗爹估计是跟他上辈子确实有仇,应该还是个挺特别的小白脸,但凡有个别的哥哥们在就不吭声儿,成天就是挺着张小脸儿装柔弱。
那边彭三水刚把门给关上了,就狂野的连躺椅腿儿也不咬了,梗着那么个光秃秃的脖子冲着他直愣愣的叫。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陈驰挺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下脑袋上的头发冲它挥了下手,“会喂的。”
狗爹这才觉得叫累了,停下来歇了口气。
结果刚安静了没两下,陈驰在往屋里走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可气,长腿一迈就走了过来,半蹲着拎了它的后脖子,另一只手环着狗爹没毛的屁股墩儿,压着声儿凑到耳朵边上说了句:“喂完了你就给我长毛,长了我还给你剃掉,到时候没一只小母狗看得上你隔壁那二花要一不小心瞎了眼,我也给它牵了上村头老李家相亲。”
狗爹这会儿倒是沉得住气了,它一向大是大非分的清。
这会儿躺在陈驰手里是一声儿也不吭。
陈驰笑了下,干脆带着他狗爹回屋里,顺道想了想自己刚那傻逼行为,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操。
近朱者赤啊近神经病者傻逼。
最近他就觉得生活中的神经病占比太多了狗爹一个,彭三水一个,宋北生一
哦。
他生哥还让他不要在祖国的花朵面前操来操去。
操。
陈驰又开始有点儿想要狂笑的冲动,伸了两根手指揉了下狗爹的脑袋,拼命忍了下来:“这祖国大花园里都他妈养的什么花啊在脑残沸腾片里盛放吗?”
其实饿是真不饿,只是最近的生活作息实在是颠三倒四得不像话。
陈驰倒不是觉得人非得九点睡五点起,但人吧,好歹得保持个生活规律,哪怕是跟他以前似的,早上七点睡下午三点醒也成。
不然会不舒服。
头晕脑子涨倒还好,主要是会吃不下饭。
接着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想吐。
没劲儿。
而且脾气会差得见人就烦躁。
总之。
挺恐怖的。
陈驰每次回忆起考试周的那段时间,成天睡不够三小时,自己那恨不得一天只说三句话,每句都拖着鞋板往人脸上抽的稀烂德行,都觉得川子没跟陶路行合伙把自己埋了,那得是真兄弟。
这块儿其实算是老城区,再老的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周围的店铺风格跟大学城所在的那块新开发区很不一样。
很有点儿自己的特色。
别具一格。
把之前宋北生发来的地址给填了,陈驰在外卖单的列表里上下划了好几圈,往其中的几家连配菜图都用的同一套的店名儿上扫了好几眼。
老杨爆炒者专业现炒。
郭记土菜馆。
江西小炒菜夜宵烧烤烤串锡纸全都有。
看着跟同个老板开的似的。
陈驰出于好奇,点进去看了眼评分很高的那家店的购买评论,划了十几条之后就没再看。
怎么说呢。
还挺划算的,量多便宜。
一道荤的顶俩素,标价基本在十块左右,看着图片里拍的,差不多能装满一整个塑料盒。
就是那个油实在是放的活像不要钱。
盖饭弄得像是泼油面。
反正不饿,就是将就着吃点儿方便调作息,陈驰干脆从连着五家距离不到五百米的沙县里选了评价照片里看着卖相最好的那家,点了个鸭腿饭。
再加个蛋。
陈驰点了支付之后,又顿了下,然后退了回去。
加两个蛋。
一个卤蛋一个煎蛋。
再备注一句,煎的那个要分开装俩盒子里,卤的那个要闷在饭里。
点完了之后,陈驰从刚搬回来的那堆行李里翻出了一块儿床上能立住的小桌板,架在了床上之后把电脑往上一放,连了数据线之后去洗了个澡。
洗完,穿衣服,套被套。
陈驰以前从来没自己弄过这玩意儿,但看过珍姨弄。他在脑子里大概模拟了一下这个过程,觉得撑死五分钟搞定。结果等外卖来了,被子还在被套里拧成一团死活撵不平的角。
就挺想不通的。
陈驰死死盯着那床跟他过不去的被子。
不就是开拉链,然后套进去,然后拉上拉链,然后摊平,然后就好了
吗?
边上的狗爹刚刚扒在浴室门口听了半天水流声儿。
这会儿看见他非但没给淹死,而且还能跟床被子较劲儿,甩了下尾巴翻了个面儿接着睡。
就你妈的。
爷不信。
陈驰深吸了一口气,没理这狗玩意儿,出门拿了外卖往桌上一放,接着倒腾那床被子。
赵老胖本名就叫赵庞。
人随名儿跟着长,四十来岁的年纪快把人家两辈子的肉给长在了身上。
宋北生先是去了趟超市,把卷纸买了,然后又上了东门菜场那边买了点儿肉和豆腐,外加带了门口一大爷那儿的一打鸡蛋。
下车到他店里的时候,赵老胖正跟一个能当他姨的老太太的侃着五湖四海的河山。见着他来了之后,冲他招了下手,随手指了指边上一小凳儿,特活泼的冲那姨奶奶说了句“姐,这我弟,我妈那边儿堂二姨家的,人打小随我,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