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梨妤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心念念的都是徐敬山会不会挽留她。兄长从小就不是那么强硬的人,只要徐大哥挽留,她一定会留下来的。 只是,嫂嫂却不像是个好说话的……思来想去,梨妤还是想去跟她商量一下,自己也不能一直住在兄嫂家,现下她不过是想知道徐敬山心中所想。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院中,对看着兄长屋里烛火未熄,便想着去问问。 到了屋前,门板紧闭,灯火明明暗暗。梨妤方启了朱唇要唤,便听得里头一声酥麻入骨的□□。她心内一跳,面色染绯,膝盖打颤,晓得是兄长同嫂嫂在做那好事,转身便走开了。 门内的季云深捂了身下人的眼睛,只向门外掠过一眼,看了门窗上梨妤匆匆离去的影子。随手一弹便将床头微暗的烛火击灭了。 院子不大,走几步便到了徐敬山房前。梨妤痴痴的望了几眼,门窗里黑得看不到光亮,梨妤失意的低下头。良久,再抬头时,徐敬山便站在房门外了。 两人目光交汇,梨妤心里不知作何反应,窘迫万分,只能转身逃走。 “小妤!”还没走几步,徐敬山便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 风过也,夜里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梨妤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 “徐大哥,我……” “小妤,我……” 和煦的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浅浅的洒在梨洛身上,他微微的颤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睁开眼睛,支撑起身体坐起来,很不舒服的感觉袭来,头很痛,腰也很痛......目光往周围一扫,四处空荡荡的,只有一叠折好的青色衣物和一双布鞋放在床边。 一夜小雨后晴空万里,季云深勒高裙摆,高绑在大腿上。膝盖下苍白的小腿泡在河水里,她抓着徐平山弄的尖木叉,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木叉高高举起。忽然,“扑通”一声,水面漾起一阵水花,然后慢慢的飘起一点红色。她翘起得手的大肥鱼,利索的丢在水边的草地上,那里已经歪歪斜斜的躺着几条鱼了。琢磨着这些够他们四个人吃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上岸,抹脚,穿鞋,放下裙子。然后对着后方稀疏的树丛说道,“别躲了,过来吧。” 梨洛微颤颤的从一棵大树后门走出来。颔首低眉,自己躲得那么严实怎么就被看到了的?不过,云深刚才真是好看啊,竟然还会抓鱼。 季云深见状眉毛一皱,眯了眯眼,向他走近一步。他此时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抓了抓身上的单薄外套,夹紧双腿,身体微微后退一步,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看她。用眼角低低的看着她,“我醒过来没见你,小妤告诉我你在这儿。” 季云深看了看微微鼓着腮帮子的男人,心里的阴冷不见了一大半。心里忽然有种很满足的感觉,忍不住嘴角上扬就笑了出来。 “昨晚折腾久了,我想让你多睡会。这里水美鱼肥,捉几条给你补补身体。” 说完转过身子,用草串起地上的鱼,掂了掂着手里的沉甸甸的重量,才咪着眼睛,牵了梨洛的手回了徐敬山家里。 梨妤正煮粥,徐敬山也刚从菜园浇地回来,季云深处理着自己抓的鱼,梨洛帮着梨妤下厨。 原本看着季云深就不像是平凡人家,原以为是个高贵冷艳的大户小姐,没想到却这样能干,看着嫂嫂如此熟练的宰鱼,梨妤不禁赞叹:“嫂嫂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季云深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梨洛一脸的自豪,兄妹二人说说笑笑,徐敬山与季云深便淡淡的望着心上人,满目柔情,好不融洽。 早饭过后,徐敬山拉着梨妤的手走到季云深与梨洛身前跪下。 昨日夜里,在将要分离的悲伤情感压迫之下,两人终于能面对面互诉情肠,私定终身。今日便要对兄长嫂嫂说清了。 “敬山没有万贯家财,给不了小妤荣华富贵。可是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好日子。”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梨洛看了先是有些吃惊,而后是不知所措,急忙让他们先起来,又拽拽季云深的袖口让她作点反应。 “小妹找了个好人家,你该高兴才是。”季云深不慌不忙的抚摸他的头发。 梨洛看了她一会,又看着梨妤,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时辰不早了,莫竹和阿七来接他们,兄妹临别时恋恋不舍,约定了一月后的婚期再来探望。 归途,季云深躺在梨洛并拢的大腿上浅浅入睡。门帘半开,夏日的清新围绕在身边,鼻尖萦绕着梨洛因药散发的特殊体香。真实与虚幻逐渐交错,她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刚来到江南的时候,季云深有种不真实感,夜里做梦,梦到战火纷飞,蛊虫遍地,黑暗和压抑的疼痛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赵青闫挡在她身前,她看不真切,身后的断壁残垣,药池毒酒让她无处可退。有时候在半夜惊醒,仿佛身在文司府熊熊烈火中,衣着华丽的东方暻语气轻佻,咄咄逼人。 皇姐,可否自我了断。 是……她伸手去摸匕首,手上却碰到属于活人的气息。眼前的人清晰起来,她的眼睛却被液体模糊了。平静祥和的庭院,此起彼伏的蝉鸣,身边洛儿均匀的呼吸,这一切才是真的……过去的已经过去,真真正正的死了。现在这些看似虚假的和谐才是她真正的世间。 高师傅说过她即使有武艺强身也活不过四十岁,这样看来,她的半生已经过去了。 江山美人,到底想要追寻什么。 到大年还有五个月,锦瑜山庄中。李祁竟不再晨起早课,嘱咐山庄里在年前要一番清洁整理,角角落落要清扫干净,破旧的用具要收纳规整,亭台也需换些绸布装点。 前些日子收了季云深的来信,说是在苏州的日子过得和美,正同梨洛商量着生养一个孩子。 李祁不同于赵青闫,没兵没权的他根本入不了皇家人的眼。一个人在锦瑜山庄里乐得自在,不过,他今年也有三十岁了,人入中年,孤身一人倒有种晚景凄凉的错觉。于是收到季云深的书信后便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嘱咐好仆人,只带了阿雯,准备了去苏州走一趟。 虽说李祁在皇家里并不起眼,但为防万一,同阿雯两人还是选择了较远的路绕着走,这样一来,少说也要三月才能到。 一月后,梨妤与徐敬山的婚期如约而至,梨妤第一次来了季府,季云深作为她唯一的娘家女眷为她梳发穿戴喜服。 梳发是跟小栖学的,她做起来略显粗糙,但是在喜服上打结,她的天分可不一般,一个又一个精细复杂的结越结越多,若不是梨洛在门外看不下去了进来让她停了手,梨妤呆呆的样子还不知道今晚徐敬山能不能顺利同梨妤洞房呢…… 季云深为梨妤准备的嫁妆足足装了三架马车,从苏州城到锦州城也算得十里红妆。梨洛送小妹出阁,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在送嫁马车上,梨妤偷偷掀开盖头,“兄长,我总觉得嫂嫂眼熟,你们是在何时认识的?” “何时?”梨洛笑了,“你也该认识她的。” 梨妤这就听糊涂了,“我也认识?” “你可记得我小时候带回家里的那个漂亮的小姐姐?”梨洛说起来还有些羞涩的拽拽衣角。 “哦~”记忆里的高傲少女即刻在脑海中浮现,梨妤也想起了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两人相视一笑。梨妤笑道:“兄长,你同嫂嫂一定能白头偕老的。” “?这……” “小妹看得出来,嫂嫂对你可上心了。”梨妤笑,梨洛也跟着笑。 马车摇摇晃晃,门帘也跟着摇晃,车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林叶散出柔和的光,照进来暖暖的。一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过往云烟,只求前路平坦,能与她安稳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