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内容孔栎冬和林枝语都听不见,两人面面相觑,祈祷着不是坏消息。 谢安章失魂落魄的挂上了电话,两只手捂住脸,死死地咬住嘴唇,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断抖动的肩膀泄露了她波动的情绪。 林枝语和孔栎冬一看这情景,李南格出了意外的猜测基本已经落实。 林枝语上前搂住谢安章,她靠在林枝语的怀里,显得十分的无助。 几分钟过去,谢安章的情绪比刚才和缓了一些,她放下捂在脸上的双手,林枝语从小几上抽出抽纸,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谢安章攥住林枝语正在为她擦眼泪的手,“枝枝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要是你爸爸不在了,我也就不想活了。” 听到这话,林枝语的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不过,事情仿佛还有转机。 “妈,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尽量稳住谢安章的心神。 “刚才研究所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去勘测的地方发生了泥石流,你爸爸为了救一个学生,被大石块砸伤了脑袋,现在昏迷不醒。”谢安章面如死灰的讲述着。 “那那边是怎么说的,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吗?”孔栎冬更关心李南格是否接受了治疗,刚刚发生了泥石流,也不知道周围的医疗设施是否还健全。 “对啊,不行……”谢安章听完立刻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跑进自己的房间。 林枝语上前紧追着她,“妈,什么不行?” 谢安章从衣柜里取着衣服,和她解释,“我要把去你爸爸那,把他接回来!” 孔栎冬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阿姨,现在先冷静一下,我们先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再说,况且刚发生完泥石流,你不一定就能进得去,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对,妈,你先别着急,就算去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那太危险了。” * 第二天一早,孔栎冬开车来到谢安章家接谢安章和林枝语去机场。 李南格勘测的地点位于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地势崎岖,山路众多,他们不能贸然的前往。 他们决定先坐飞机去机场,到了之后再坐火车,下车之后就有人来接他们去李南格接受治疗的医院。 因为事发的地点是一个小镇,医疗条件不怎么好,医生劝说送病人去大医院接受治疗。 林枝语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南格还没有苏醒。 小镇的医疗设施简陋,墙上的墙皮不知是何时粉刷的,现在已经掉落的斑斑驳驳,地上的大理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病房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潮湿的环境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谢安章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李南格,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还没有走近,眼泪就已经模糊了视线。 林枝语和孔栎冬悄悄的走出病房,轻轻地带上了病房门。 “老李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是想气死我吗?”谢安章跪在李南格的病床前,哭的泣不成声。 “你是不是嫌我日子太好过了,连你也欺负我……”她死命的捶打着床边,发泄着自己忍了一路的情绪。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任谢安章如何哭闹他都不给于一丁点儿的反应。 谢安章最后闹得累了,哭的乏了,趴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他。 病房外的两人安静的等着,等着谢安章主动出来。 * 谢安章在病房内待了很久,出门的时候,扫去了脸上的一切不安,她冷静的吩咐着孔栎冬和林枝语。 在谢安章的安排下,他们一行人找了一辆车载着李南格去了最近的县医院。 县医院做完检查后没有治疗就劝他们去更好的医院,直言这里的设备跟不上,脑科问题在他们这里基本没有治疗的可能。 一路辗转,最后还是回了A市,谢安章包括孔家都帮忙四处找关系,找到了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 李南格现在这种情况,谢安章越发的坚强,每天给李南格清理的事情全都自己来,请的胡工基本不怎么用得到。 每天的忙碌再加上操心,使得谢安章迅速的消瘦了下来,叶之青每天都会送饭过来,有的时候太忙就是孔栎冬送来,再不济也会叫阿姨送来。 就算这样谢安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好在她每天坚持吃饭,精神状态还不错。 每天下午,谢安章会坐在床边,拿出自己以前写的文章来给李南格念一念,这些文章大多是一些随笔,有讲自己出去玩的,也有一些像日记一样的内容。 曾经她想给李南格讲一讲的,可是他总是不在家,在家的时候觉得给他读文章不怎么合适,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他讲述。 这段时间她也想清楚了,她希望李南格永远在自己身边,醒不醒来她都会等下去,最坏的情况就是永远也醒不来,那她也认了。 但是,哪怕有微小的概率显示手术不成功,她都不会同意进行手术的,哪怕所有人都反对。 她知道孔栎冬一家人包括林枝语全都在给李南格找医生,寻找治疗方案,找成功概率最大的手术方案。 但是她怎么可能允许意外的发生,加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独活。 * 孔栎冬辗转联系到了自己美国的同窗,他的父亲是脑科权威。 他把李南格的病例发给了同窗的父亲,不久就收到了回信,希望和他见一面,具体谈论一下治疗方案。 孔栎冬考虑了一下,决定叫上父母和谢安章一起讨论,看看是想要怎样的治疗方案,这边作出决定后再只身一人前往美国。 他们没想到的是,谢安章坚决不同意风险大的手术治疗,只同意保守治疗,她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 谢安章近乎偏执的想法竟没有一个人能劝说的了,包括主治医生在内的建议都没有任何用处,最后大家也都歇了心思。 赵如是两夫妻也赶来了医院,知道了他们最后讨论的不欢而散,却没有说什么。 在谢安章回病房的时候,他坐在楼下的花园里,林枝语按照他的嘱咐把叶之青一行人叫了下来。 赵如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里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举一动皆是岁月的沉淀。 几人坐在花园的石桌上,林枝语和孔栎冬站在一旁。 “我知道你们不赞同安章的想法,想要劝她试试手术的方案,这件事上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他虽然坐着,却还是用手不断地抚摸着手底下的拐杖。 “这样一直等下去不是办法,医生说只要手术其实没有多大的危险,而且李南格也会很快的醒来。”叶之青是真的不理解谢安章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现在她还转不过弯来,我却还是能理解她,南格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不仅仅是这样,还是她的精神依托,没有南格她会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赵如是像是叹息一般的说着。 “只要她自己活着,她就不允许南格消失,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姿态活着,她也愿意,我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过于偏执,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干预她,我们需要听从她的意见,因为她才是家属。” 这几句话赵如是说的艰难,几人听了之后变得格外的沉默。 哪怕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概率,那也是拿着生命在赌博,没有人说得清,要是失败了,对这个世界而言,只是失去了一条生命,微不足道,可是对有的人来说,这就是失去了全世界。 孔栎冬带着这样的结果走了。 * 一周后,孔栎冬从大洋彼岸归来。 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谢安章接受了这个治疗方案,她决定带着李南格去美国接受疗养,进行保守治疗。 林枝语全程表现的很安静,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孔栎冬也曾试着和她交流这件事,她却总是默默地,没有回答他任何有价值的答案,他也疑惑,捉摸不透她的心绪。 谢安章走的那一天,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连赵如是夫妻两和林枝语都没有告知。 等到所有人知道的时候,谢安章早就已经到了大洋彼岸。 她现在极其的害怕离别,无论是和谁离别,都会触动她最纤细的神经,没有人能告诉她她该怎样走下去。 她常常趴在李南格的床边,问他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回应她的只是空旷的房间里的回音,她想去到一个没有任何认识人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用悲悯怜惜的眼光看待自己。 这样的眼光让她仿佛回到了失去双亲的日子里,那么无助,那么黑暗,像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暗巷。 她只能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双臂,用这样的方式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