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姀万没想到秦朔会说这个,她震惊得一时忘了言语动作。 秦朔面色肃然,双唇紧抿,微蹙的眉心处泄露出一丝丝紧张。 白姀在秦朔的双眸中看到自己惊愕的模样。她脑海中忽地涌出许多念头来。 那个威风凛凛一身杀气行于千军万马最前列,无数血肉枯骨成就的千古名将,她原本只当这个杀伐成性的年轻将军身躯里流着最冰冷的血。可那个雪夜他背着她,缓缓走过无数巷口,他的背很宽,出乎意料的温暖。她趴在彼时还算陌生人的他的背上时,竟感受到了这些年不曾有过的心安。 白姀目光下移,那粒赤红泪痣入眼。那个暗巷中的回忆汹涌而出。他火热的身体紧贴着她,呼吸就洒在她脸上... 秦朔看着失神的白姀,她面色不改,眸色却翻滚不停。他压着心底的紧张,不自觉地看向那两瓣红唇,接下来从里面说出来的话,也许会让他心愿得遂,也许会...正紧张间,就看着白姀面上泛起了红来。 两人春衫皆薄,秦朔越来越烫的体温惊醒了白姀,她骤然转过头,从秦朔手中接过缰绳,拉停了玄马。 白姀自顾自地下了马,秦朔也连忙跟在后面下了地,牵着玄马跟在她后面。 两人皆沉默不言,只往前走。 白姀将惊愕收了起来,面上如常,心底却翻天倒海。秦朔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是前世现世,她都疲于躲藏,谈不上对他有何仰慕,更觉自己心里应该是半点儿女情长也无。 两刻后,白姀终于停了下来。正直一个小山岗,两人立于风口之上。两人挨得极近,疾风吹拂起两人的青丝,末端悄然交织。 她沉默的这两刻,秦朔竟觉比在边塞苦熬十年漫长。 白姀仰头看向蔚蓝一片的天际,阳光很是刺眼,刺得她一下流出泪来。 突然一只手挡在了她双眼上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白姀转过头,被阳光刺过的双眼有些发黑,近在眼前的秦朔的面容也模糊了。 看不清他的面容,白姀倒感觉心里一松,趁着这片刻,她问道:“将军说这话,是真心所想,还是只是因为军中寂寞?” 秦朔看着两滴泪慢慢滑出她的眼角,他直视着她有些泛红的双眸,斩钉截铁道:“真心所想。”顿了顿,他伸手握住白姀的双臂,微微俯下身,直直看着她的双眸,似要看进她心里去一般,满眸皆是坚定之色,“日月鉴我心。” 这是沉稳内敛的冠武将军所能说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白姀难以与他直视,她偏过头,避开了他热切的目光。 “你可莫要后悔。” 秦朔满腔的紧张与希翼都在白姀说出这句话时,尽数化为了狂喜。他双臂一展,紧紧将近在咫尺的姀姑娘拥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他只感觉自己半生不曾如此喜悦。 白姀感觉到腰上那双强健有力的双手紧紧地箍着她,似乎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听着秦朔心口处传来的猛烈跳动,听着他因喜悦而略粗重的喘息,白姀轻轻一叹,将脸埋在了他火热的胸间。 良久,秦朔平静下来,却不肯放开她。 “姀儿,你姓什么?”秦朔将脸贴在她发上,轻声问道。 过了良久,白姀才闷声道:“我不想骗你,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秦朔顿了顿,轻嗯一声。她会为他吃味,想来心中是有他的,她终有一日会对他真正敞开心扉。 夕阳西下,茫茫草原上,似乎只剩下二人一马在漫步。 秦朔一手拉着马,一手牵着白姀,两人缓步往回城方向走去。 “姀儿,你手心怎么这么多汗”秦朔说着将缰绳放开,摊开白姀的手,就见她手心汗津津的。秦朔忽略她手指根处的厚茧,拉过衣袍,替她擦去手心里的汗水。 白姀看着他的动作,出声叫他,“秦将军。” 秦朔抬起眼来,目光中有着询问。 白姀顿了顿,从他手中抽出手,这才道:“你派宋池来保护我,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宋池是大梁的士兵,怎么好让他一直来保护我呢。” 秦朔伸手重新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将士的责任不就是保护大梁的百姓吗?你也是大梁的百姓,他来保护你,有什么不对。” 白姀一愣,这种理论,她似曾相识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宋池是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怎么好耽误他的前程?”秦朔手心太热,白姀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块温玉包裹着一般,手心不觉又冒出汗来。 秦朔偏过头,面上带笑,“那我送你回京城吧,宋池也好回军营了。” 白姀闻言扭过头,“秦将军说话可真有意思,你又没说要娶我,我去你家住是什么道理?” 秦朔将她的身子拉回来,“那也好,此刻便以天为媒,以地为聘,姀儿,你便嫁与我吧。” 秦朔面上虽带着几分笑意,话语却是极为认真,不像是在说笑。白姀心中一惊,轻轻将秦朔推开,“胡说什么呢。” 秦朔自然不能在此就娶了她,可见她拒绝,心中还是不觉有两分失望。就听白姀道:“我在城中你不放心,那我跟着你进营去吧,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姀满脸的正色,不大像是说笑。 “军中皆是男人,你进去做什么。”秦朔显然不赞同。 “不是有你在吗,再说,我肯定要乔装打扮成男子进去啊。”白姀拉着他的手道。 “全军上下,不说全部都识得你面了,一半总是有的,如何乔装?”她主动拉了自己,秦朔心中涌上喜意来,轻言细语耐心道。 “将军是可以带家眷进营的。”白姀见秦朔似乎铁了心不同意,急道。 秦朔听她说家眷二字,心里更加欢喜,却还是道:“女子在营中多有不便。”确实她在营中不合适,不然秦朔怎么不想每日得见她。 “我到时候乔装一下,保管让他们都不认得我。不是有你吗,你的将军大帐,闲人又不准进,有事我借用你的营帐就是了。好不好?” 白姀似撒娇一般,秦朔看着她满是希翼的双眸,怎么都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她说的也有道理,虽说有宋池保护,他依然不放心,毕竟边塞鱼龙混杂,实在是乱。她进了营,在自己身边,也放心些。 “军营生活很艰苦的,不比旁的。”秦朔沉吟了一阵,道。 闻言白姀便知秦朔这是应了,喜不自禁,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