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于众作别,骑着火红色的骏马径自下山而去。在山下不远的小镇找到了等候多时的苏二郎。 “二哥!”十八岁的苏二郎比起五年前变化并不大,只是长高了,脱去了稚气,五官更有棱角,看着成熟一些。所以沉香一眼就认出了他。 “沉香?”苏二郎却不敢认沉香了。女孩子,七岁和十二岁变化是很大的。亭亭而立的小少女,身材高挑,不说没人会想到她只有十二岁。皮肤白皙,一双杏眼,黑眼仁黑的如上好浓墨,衬的白眼球更白,黑白分明的眼睛似能看进人心里去。 “怎么?才五年没见二哥就认不得妹妹了?” “女大十八变,你若不喊我,二哥还真不敢认了。”苏二郎虽比过去从容但拘谨的性子没变。看他这样子,沉香噗呲一声笑出来。 苏二郎也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妹妹路上可安全?” “让二哥担心了。这段路我熟得很,往常我也曾一人下山购买生活用品的,一路上都很顺利。” “那就好,你师傅老人家真不下山了?一个人多孤单!” “师傅不肯下山,他老人家不觉孤单,人家说那是洒脱。”沉香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老人家超脱世外,实非我等可比。妹妹这马真神骏。如何得来?” “二哥真是好眼光。这是山中野马之王哦,我常在山中采药,它出生不久我就识得它了,我们常在一起玩。有三年了,我这次下山它就一起来了。”沉香抚摸着马尔的鬃毛,“红玉很聪明的,对不对呀,红玉?”像是听懂了沉香的话,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昂一昂头。 苏二郎不禁笑出来,“还真是一匹通人性的良驹。不过二哥雇了马车,你别骑马,我们坐马车,现在就出发,一边走一边聊。再晚赶不上宿头。” 二人上了马车,红玉跟在车后,并不用人管束。 “家中人可好?”车中隐隐传出说话声,越走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紧赶慢赶,还是关城门前没进去城,车夫另着二人找户近郊农户投宿。 “我常往返两地,赶不上进城就在王老汉家歇一宿,这家人干净利索,人也实在,好相处,走时看能力给点饭钱就行。”车夫像苏二郎介绍到。 “好,就听老伯的。” 王老汉家果然不远,是典型的农家小院,一进门一群小萝卜头孩子。因为车夫老伯是熟人,没费什么事,王家人就将吃喝洗漱安歇等事都安排好了。 第二日一早,兄妹二人就进城了。苏二郎找好客栈,安排好妹妹。 “妹妹在这休息,不要出去,等二哥回来。” “二哥,我想出去逛一逛。” “女孩子,一个人出去不安全,等哥哥回来陪你逛一天咱们再走好不好?” “好吧。”沉香见苏二郎态度坚决,只得答应下来。 苏二郎自去曾家赴宴。曾家是城中大族,现如今就有三位进士在朝中为官,官阶不高,最高的任户部侍郎,但在这城中就是响当当的人家了。故而,曾府开宴城中受邀名士无不集会,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苏二郎暗赞一声还真是名门望族。 曾庆在门上迎客,看见苏二郎忙迎了过来。 “苏学兄,我就等你呢。怎么才到?我急死了。不是说昨晚就能到吗?说好住我这,莫不是嫌弃学弟。”曾庆连珠炮一样把不解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 “有点事情耽搁了,昨天没进来城。”苏二郎不疾不徐的答道。 “干什么去啦?” “去接我妹妹了。”苏二郎略一沉吟,便说了实情。 “那咱妹妹呢?怎么不带来?”曾庆张望一圈,没见女孩子。 “今日宴客,多忙碌,我没带她来,有机会再拜访。”苏二郎客气道。 “就你想得多,说了我们就是亲兄弟。你偏如此客气,我去你府上可是不会客气的。”曾庆边说边拉着苏二郎往里走去。 不提曾府高朋云集。单说沉香一人在客栈,闲极无聊,又思乡心切,便想今日就出去逛逛,不等二哥陪自己,明日好启程回乡。问了伙计哪里热闹,店铺多,沉香带着钱袋就出了门。 镐城是一个大城,街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沿街叫卖的小贩,东西花八门。一个彩绘泥塑的摊子吸引了沉香。泥塑大小不一,形态各异,色彩丰富。泥塑的福娃乐呵呵,胖墩墩,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彩绘的马儿可以看出几分神骏,小猴子也有几分活泼劲儿,价格便宜,所以大的小的,沉香买了很多个,准备回去给小侄儿玩。 摊主老汉很健谈,知道她是买给小侄儿的,听沉香口音是外地人,还特意给沉香推荐了一家卖糖的。在这条街头上,他家的唐又香又脆。沉香很开心的道了谢,说是一定会买来尝尝,就接着逛去了。 走到头,买了糖,闻着相邻小摊的油糕真是香,看一看就要响午就又买了两块油糕。 转过街角,就是另一条街了,这条街上都是小店铺。头一家倒是个看木偶戏的瓦肆,沉香从未听过木偶戏,更遑论见了,出于好奇,并且一场木偶戏价格也不贵,沉香便走了进去,见识一下,顺便歇歇脚。 这种艺人的技艺实在精湛,能让木偶做出各种动作,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单论戏文,台上的剧目实在无趣,所以沉香吃完油糕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往外走。 又逛了一会,沉香便回客栈去了,担心二哥回来不见自己要担心着急。远远地就看见客栈外围了不少人。沉香走到近前,并未进去,里面这会实在乱,只听周围人议论纷纷。 “掌柜的这傻儿子,又得怪病了,还是更傻了?” “知道呢。本就傻,如今又总发脾气,不吃饭,半年来看了很多大夫了,就是不好,可够老板受的。” “是呀,本来只是有点傻,看不太出来,平时干干净净,见人就笑,看着也招人疼惜,如今这样可如何是好。” “是呀!这订的亲事怕是要保不住。” “谁说不是,听说这亲事没少费心,姑娘家穷一些,兄弟多,其他方面没得说。掌柜多好的人。就是这命不好。” “是呀。我也听说是下面王家村的姑娘,人长得好,能干,嘴皮子也利索,多少人家去提亲。就这掌柜也是请了媒人去了七八回,都没答应。” “是呀,我也听说那家穷,但是疼闺女。六个兄弟,就这一个女儿,长的漂亮,王举人想娶做二房,人家都没答应。” “是呀!我还替会宾楼的东家去说过亲,做八姨娘,良妾,正经抬进门,给一千两银子做彩礼。那王家大哥硬是一口回绝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媒婆夸张的说道。 “那最后怎么定给傻子了呢?” “这我倒是听说了点,说是六个兄弟只有三个娶了媳妇,剩下的都是光棍。而且最小的那个还很聪明,靠自己考过了秀才。这娶亲要银子,老六要读书也得银子,这掌柜的又亲自带着儿子去提亲,因是小时候生病高烧烧坏的脑子,也不是会传给下一代的,这王姑娘就自己应下了。” “家里人都是不同意的,可挡不住王姑娘,再看那小伙子就是有点像孩子,也听话,不打人,不惹事的,掌柜的两口子人也挺好,也就认了。” “只是如今这样怕是要退亲了。” 只见那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一直在骂人,口水都流出来了,看着更傻。非要出去,谁也不让到跟前,把东西砸得稀巴烂,还打人,怎么哄都不听。 看到这样子,沉香不禁叹口气。往外走去,她记得回来时路过一个耍猴戏的,离这不远。 不一会,人们就看见一个小姑娘领着猴子回来,以为是卖艺的,一直往里挤。 “姑娘这不能卖艺。”热心大娘劝告。 “我不是卖艺的,那,他是。”沉香指着老汉。 大娘很是无言,你们一起的谁卖艺还不是一样。热心大娘刚想开口,就听沉香道“不过,今天,我们是来治病的。还请各位让一让。” 众人一听是来医病的,都纷纷让了地方。沉香并不进里面去,就在客栈门口停住。 “看见了吗?里面那个发脾气的少爷。”沉香问耍猴人。 “看见了。看见了。”耍猴人忙答道。 “你把本事都使出来,只要让他笑了,给你一两银子。” “这,这会合适吗?给人添乱,东家不是要把我给打走吗?”耍猴人很犹豫。 “这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沉香自己往客栈内走去,“掌柜的,你儿子这病因怒而起,发病前曾生过气,可对?” 掌柜的沉思一会,点点头,“对对,我儿是在之前受了店中一客人的欺负,当时很愤怒。姑娘可有良药救治小儿?” “这病药是治不了的。若信我,我给你儿子开一方,一两银子。” 掌柜的真是病急乱投医,沉香虽年少但言之凿凿,掌柜的便答应了。不答应也无它法,城内外的大夫都请过了,没一个能治好的。如今有一个肯主动开方子的,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何况掌柜记得,这小姑娘与兄长住在自己店中,其兄长还是学子,该不会行骗。 沉香让耍猴人在屋内耍起猴来。 掌柜的看到这耍猴戏“方子”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等他开口,那边傻儿子就哈哈大笑起来,不再发脾气,打骂他人。让掌柜松了一口气。 “这样我儿病就好了?” “当然不行,明日找两男子摔跤给他看,逗他开怀,再找两个能吃的,在他面前吃东西,要能吃吃的香,让人看了有食欲。他要就给,不要主动劝他吃。有个三五天他就会好了。” 掌柜的一一记下。外面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觉得这小姑娘治病的法子匪夷所思。沉香不管这些议论,径自回房去了。耍猴人一直表演到太阳西斜,掌柜的痛快付了银子。 傍晚苏二郎回来,并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