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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动荡,但传不到昭阳殿中。

天气干爽,暂居昭阳殿的顾舟寒,伤势愈合的极好。

而且公主殿下什么都为他准备了最好的,最好的衣物,最佳的食物,以及最好的大夫。

医者不自医,若是让他自己给自己的腿施针那必然不成;可公主殿下宫里的御医医术极好,不过几日就已经控制住了他的伤势。

赵荣覃用药也极其奢侈,光是入了他口里的上好党参,就已经用了三份。

他还听小太监说,长公主殿下担心他不习惯宫女们为他除衣喂食,所以来服侍他的都是小太监;而且他所服用那些药好些都是从殿下自己的私库里头取来的。

殿下给御医们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救回来。

他现在想起,心里还很滚烫。

但殿下宫里的御医医术已然如此玄妙,何故需要他这一山野之医。

躺在床上,顾舟寒微眯着眼眸,忆起他的过往,所有的事情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

一切纷纷呈呈,剪不断理还乱,就像是做梦一样,前一瞬他还在被人追杀,下一刻就有人出面护着他。这和养父养母的养育之恩截然不同,萍水相逢,顾舟寒鲜少能得到这么宽厚的待遇,公主殿下需要他的医术,可顾舟寒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医术到了何种水平。

他的养父是郝云谷的神医,而他自小虽是熏陶在那般环境之下,可他又能学到几分?

顾舟寒思前想后,怎么都寻不出一个原因来,只能胆战心惊的接受着公主殿下这一番好意。

可他终究还是不祥之人。

如此想着,顾舟寒欣喜异常的心不免被泼了一瓢冷水,浓郁的不安和困顿席卷而来。

欣喜同困顿如此反复。

*

喻戚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位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神医躺在床上,满面愁色,还带着伤痕的脸上冷冰冰的,宛若现在并非艳阳高照的初夏,而是寒气肆虐的凛冬。

唔……

喻戚乍一看,忽觉顾舟寒宛若孤身于冰天雪地里的一只狼犬。

“怎么了?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殿下金安。”狼犬赶快低头伏礼。

“免了。”看顾舟寒已经收整好面上的神色,喻戚踱步过去问候道:“今日身子恢复的怎么样?可有好些了?”

“无碍了。”

顾舟寒见来人面色温婉,言语柔和,一时之间心里的小溪流莫名咕噜噜的流了个欢快。

喻戚放心了,她从喻琅哪儿回来便去宫里换了衣服过来,少了艳丽的妆面以及金银交错的衣物,现下多了几分娇俏和淡雅脱俗:“本宫之前还担心你的腿会保不住,好在赵荣覃也算有点用处,你身上还有许多旁的伤,好在不严重,能给你瞧好了。”

这话顾舟寒不知道该去怎么接。

给京中贵人望闻问切的大夫怎么会是寻常之人,更何况赵荣覃的医术他也看在眼里,听了殿下这么说,顾舟寒低着头不作言语。

氛围变得有些僵凝,二人都不说话。

但若细心去听这静谧,顾舟寒还能听见二人交错的呼吸之声。

明明他心里有好些感激的话,可对着公主殿下,顾舟寒的嘴就像是被针线缝了起来。

顾舟寒自暴自弃,开始厌烦自己的寡言。

至于喻戚,她上辈子已经习惯顾舟寒话这么少了。

说起来,顾舟寒现在能老老实实在她宫里养伤,不摆脸色给她瞧,喻戚已经相当的满意。

顾舟寒上辈子比现在还寡言些,每次她来问他喻琅的病怎么样了,顾舟寒鲜少能挤出几分笑意应对他,连个敷衍的样子也不做出来,开了药方就急匆匆避开她回了太医院。

现在喻戚看着还是少年的顾舟寒,隐约可以从他脸上瞧出些不知所错,心里的小恶劣简直隐藏不住,连带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喻戚玩笑道:“顾舟寒你既然住在本宫的宫里,没有个名真言顺的由子是不成的,这样别人会误会我们的清誉。”

别当她在宫里不知道,就丞相祈观琰和她的爱恨纠葛的野史,宫外已经不知演到了哪一步了。

也难怪会这样。

想她堂堂云澜长公主,景昭第一权贵的女子,年满十八都还没招来个驸马,不仅驸马没有,面首也不见踪影。

和她走得近的祈观琰也年纪不小,二十有七,却妻妾全无。

这样两个人,可不在朝臣和百姓眼中瓜葛不小。

现在她宫里多了一男子,即便是少年人,朝堂的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也会腹诽。

所以喻戚的意思是等顾舟寒伤好了,能下地走动了,就安置顾舟寒去和太医院同御医一起住;当然顾舟寒也算是她寻得的人了,她自当给他安排最好的。

喻戚思索着,这辈子能不能把顾舟寒的性子给拗过来。

但顾舟寒不这么想。

此刻他心里惊涛瀚浪翻腾的万丈高,甚至他锦被下的手不自意的搁在胯间。

这些日子服侍他的是个为人亲和热切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以在公主殿下身边服侍为荣,每次提到公主殿下眼里都有火光:“殿下虽然看上去凶,但是人是极好,每次来都会给我们赏钱,太监宫女和侍卫都是一样多。殿下周围没几个男子,除了宫里保护殿下的侍卫,其余的都是厉害的太监,我当初就没被选上去近身伺候,现在去做杂役;所以你也殿下身边很特殊的存在了……”

顾舟寒还记得小太监一边那么说,一面看着他的眼神里还略微带着点酸气。

那时他尚且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