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少年道。
苟玳一愣。这校园里讨厌他的人不少,网上的诽谤攻击层出不穷,每一句都透着穿过网线殴打他的恨意。
但敢当着他面叫嚣的,对方还是第一个。
苟玳不知为何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苟玳这名字,早因谐音梗玩烂了,尤其任何场合的rap里出现go die ,朋友们都要重音跟唱,而后揽着他的肩笑到断气。
然而不熟的人中译中这名字,比起调侃,更像讽刺。
苟玳思索着是索性当没听见,还是苦口婆心教导两句,却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方的眼睛很漂亮,浑圆、明亮、透彻,眼里比起恨意或怒火,更多的是委屈。
——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五百万,或者在某个失忆的夜晚把对方不可描述的委屈。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幼犬。
苟玳瞬间愣住,记忆里的片段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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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得真早。”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着屋外鸟儿的啾啁声
习惯晨读的苟玳转过身,看着对床上的人。
长长的五彩杂毛此刻更为爆炸,在脑袋四周三百六十度舒展,像一坨被打了彩光的水母。
宿舍与阳台连接的玻璃门贴着磨砂贴膜,因为老旧,开了不少划痕。阳光穿过玻璃门,被切割成了奇形怪状的光片,打在了白墙上。
少年双手捂着眼,似乎不能适应敞亮的光线。
苟玳忍不住嘴角上扬:“太阳晒屁股了。”
少年哼了一声,故作帅气的从上铺跳下,脚底蹬到地板的刹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努力收拢表情,故作淡然:“放假就该好好睡觉。”
苟玳憋住笑:“一日之计在于晨。”
少年打量着神采奕奕的苟玳,表情十分蹉跎:“你怎么还这么精神?”
苟玳一愣,想起昨夜被少年的经历触动,分享了深藏于心的过往。“我这人最大优点,就是把悲伤都留在昨天。”
少年背过身,小声嘀咕了一句“害我昨晚失眠了一夜。”
苟玳耳尖,听到了,笑着问道:“早饭在宿舍解决吧?我有备存货。”
于是,十五分钟,洗漱完毕的少年,被一碗冲泡着燕麦的牛奶,和一份夹着鸡蛋香肠的杂粮饼征服了。
“用具挺全。”少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旁边桌上的电饼档、小电锅和热水壶。
苟玳:“嗯,宿舍违禁用品,不过你懂的。”
少年:“你暑假怎么不回去?”
苟玳:“回去不也一样,都是一个人,还不如学校里热闹点。再给你煎两个蛋?”
少年点头,梳理过的五彩杂毛像个风中飘摇的鸡毛毯子,喜剧效果拉满 。
“我看其他人都在比较好的自习教室,你怎么在那破楼?”少年问道。
“清净。”苟玳不愿多解释。
或许是他的相貌,亦或者他的性格,他很容易被人追求。一个晚自习少则三四,多则八/九人前来搭讪,他不胜其扰。
好在后来,他发现了这栋神奇的老楼。这里也有自习教室,且是为数不多假期也会开放的地方。不过这两间教室有个外号,叫做学渣班。
即便是Q大这般人才济济的地方,同样也有过了独木桥后就不想努力的学生。然而Q大学风催人奋进,因而应运而生了“学渣班”。这群学生们非常踊跃的去自习室占座位,但往往书往那一堆,一个学期都不见人影,只求心安理得罢了。
苟玳格外喜欢这两间人烟稀少的教室。如果不是少年闯入,怕是一个假期都看不到人。
“今早我有份工作,你呆宿舍,还是和我同行?”苟玳问。
少年嚼着荷包蛋:“我以为你会规劝离家出走的人回家?”
“你想回去?”苟玳反问。
少年摇头。
苟玳收拾好背包,看着少年,轻叹一声:“罢了,你等我上完课,我带你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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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Q大凤凰操场。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众人皆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对剧情的发展无比憧憬。
如若此刻,众人的心声能实体化成弹幕,一定能铺天盖地,将操场淹没。
【打起来打起来,男人不能只比美,必须动武!】
【梁君澈真是我辈楷模,终于有敢正面和苟玳对阵的!】
【苟玳快教训这猖狂的新生,教会他尊敬学长!】
【呜呜呜,这两人在一个画面里简直是人间名画!颜狗盛世!】
【我愿用十斤脂肪祈求两位帅哥别动武,这两张脸哪一张挂彩都是Q大损失!】
……
距离两位当事人最近的仇仁,在梁君澈说出“去死”的下一秒,表情就已垮塌。
他刚对梁君澈这位“新晋吉祥物”产生改观,对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的脸。
“你算什么东西?”仇仁自然而然站在好兄弟一边。
平日里,仇仁就因网上对苟玳的造谣满腔愤慨,可惜造谣者都缩在互联网的保/护/伞下,没人出面。现如今,终于有人当面挑事,他决定新仇旧怨一起了结!
仇仁拎起桌上的报名表,眼看就要往梁君澈脸上甩,手被苟玳拦住了。
仇仁怒目而视:你这个老好人!能不能别这么好!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要忍吗?
苟玳打量着身前人,片刻后犹豫道:“梁君澈?”
梁君澈双手插兜,撇过脸,哼了一声。
微微泛红的脸颊,暴露了主人此刻难以自持的心跳。
看到这傲娇模样,苟玳确定没认错人了。“小朋友,你考上Q大了?太优秀了吧。”
“不要叫我小朋友!”梁君澈龇牙。
苟玳笑得双眼月牙弯弯:“嗯,是优秀的大朋友呢。”
仇仁:……
这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对话?
围观群众也被忽然转场的剧情冲昏了头脑。
这是什么神展开?
有没有人科普一下前情提要?
重金求一个前情梗概啊!
苟玳接过仇仁手中的报名表,扫了两眼:“怎么想来创业社?”
梁君澈当然不能说——‘因为你在创业社,想和你巧遇’,索性双手插兜,高冷道:“想尝试下创业。”
“有梦想很棒呢!”苟玳笑意盈盈。
哄小朋友的语气,和去年夏天一模一样。
梁君澈一边不满苟玳哄孩子般的语气,一边又制止不了自己越来越上扬的嘴角。
一旁的仇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能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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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楼206宿舍。
“狗子,快帮我把拉链拉下来,我感觉自己像个怀胎十月的妇女,就快虚脱了。”仇仁抱着熊猫头囔囔。
苟玳一边帮忙,一边笑调侃道:“你真口嫌正直,一边嫌弃创业社,一边这么卖力。”
仇仁右手握拳,锤了锤胸口,感叹道:“毕竟我青春里最好的回忆,除了你,就是创业社了,最后一班岗,怎么也该站好。话说回来,你竟然认识梁君澈?很熟吗?”
苟玳:“不算熟吧,一起住了一个月。”
“同居?!”
苟玳剥下仇仁身上的熊猫皮:“我们同居四个学期了,仇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