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司南田的话提醒了司月,自从那个人又一次消失后,司月总觉得,有人跟踪她。
尤其是做了温时修的助理之后,她下班常常会很晚。
公司到地铁的那一段路还算繁华,即使到了晚上也还是很安全。
但是下了地铁往家走的那一段路,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必须穿过一条没有路灯的马路,然后经过那个小公园,最后才能到达小区。
司月清楚地记得,那群人第一次殴打李水琴的时候,就是在她一个人外出买菜的时候。
偏僻的菜市场后面是一条死胡同,李水琴说她只是经过那胡同口就被人强行拖了进去。
而眼下的确是离当时宽限的一个月越来越近了。
上次那个人说过了,这一次的目标,就是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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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司月?”
安静的会议室里,温时修轻声喊了旁边走神的女人两声。
司月立马回过神,连声和温时修说抱歉。
温时修倒是一点没责怪她的意思,他先叫小组的其他人先出去,然后满足地伸了个大懒腰。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抬眼看了看挂钟,“原来又晚上七点了啊。”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司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外面乌黑的天,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温时修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站着靠在她身边的桌子上,“好几次都是晚上的时候望着外面的天走神,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 司月否认。
“撒谎。” 温时修一眼就看穿。
司月:“……”
“倒也不是我想追问你的隐私,只是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问题的话,我就没办法帮你解决。但是我想你应该很需要这个工作的对吧?” 温时修缓缓说着自己的理由,司月看了他一眼,竟觉得没什么必要去骗他。
司月眼眸垂下了半秒,“我最近大概是被家里追债的人盯上了,不过也就是这一阵子的事,应该躲过去就好了。但是这段时间我想可不可以让我晚上趁着天亮先回家,回家之后我会继续工作的,绝对不会拖累进程。”
女人眉头轻轻拧着,和他认真地解释道,温时修这才意识到这个麻烦并不小。
“欠了多少?”
司月抿唇没说话。
温时修看了一眼刚刚讨论完的设计方案,忽然站起了身子,“既然你不肯说,那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司月立马站起身来拒绝,“温组长,真的不用。”
司月虽然知道如果温时修能送自己回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是她没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温时修也没有理由这样帮她。
“走啦。” 温时修没管她,直接推着她往门外走。
司月一路还是说了很多次拒绝的话,都被温时修挡了回去。
“走啦,我车就在前面。”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大灰狼。”
温时修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他微微偏着头示意司月上来,眼角是真诚自然的明朗,却好像一道刺眼的光,司月无法靠近。
她好像失去了如何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对她好的能力,她害怕被别人善待,害怕接受别人的馈赠。
因为司月知道,她还不起。
“叮” 忽然一声手机响,司月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低头点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上来。】
一个没有存的号码,一个没头没尾的短信。
下一秒短信又进来了一条。
【时薪两万。】
温时修看着她还楞在门口,“上车啊,司月。”
可只见女人嘴巴微微张开,而后轻吸了一口气朝他说道,“抱歉,温组长,我今晚可能还有点事。”
“什么事?不是都下班了吗?” 温时修有些不解,却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又要去赚钱了?”
司月点了点头。
“季岑风?”
“嗯。”
司月话音落下,车里的男人忽然也沉默了起来。
她没办法在这种辜负别人好意的愧疚里,继续待着了。
司月选择逃跑。
“温组长,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朝温时修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便有些心虚地走向了停车场的电梯处。
她不敢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却又在拒绝的瞬间落荒而逃。她同样也害怕让温时修伤心。
电梯门缓缓打开,司月走了进去。冰冷的白炽灯光从顶端照下,女人微微敛眸镇定了两秒,然后伸手按了最顶层。
那里她去过一次。
印象很不好,稀里糊涂被那个男人抓住了痛点讽刺了一通,然后满头狼狈地被辞退了。
电梯抵达顶楼的时候,门口的秘书室也已经空了。
司月有些奇怪,因为她早就听说季岑风常常在这里工作到很晚,所以所有的秘书和助理也会一直跟到最后。
但是今晚怎么没人了?那季岑风还在办公室里吗?
司月轻踩着高跟鞋试探地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他在。
女人心口不自觉地收紧了片刻,她不知道今晚又是怎样的戏码。
他打算怎么羞辱自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需要钱。
司月没再迟疑,轻轻把门推开了。
办公室的顶灯没有开,只有季岑风办公桌前的落地灯亮着。
莹莹亮亮的,将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层层笼罩。
窗外无数条闪着灯光的船只缓慢地移动在波澜壮阔的黎江上,美得像一条在银河里流动的灯带。
他静默地坐在位置上,低头快速地签着什么文件。男人好像情绪并不是很好,翻页的手很重,最后直接将一本文件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司月站在门口没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季岑风,等着他。
他真的变了很多,轮廓身形都变得更加成熟,情绪也渐渐地让人更加难以猜透。
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格。他变得更加多疑极端了。
多疑的人很可悲。一颗心,谁也交不出去。
办公室里的冷气平稳地打在司月裸露的小腿上,她踩五厘米的高跟鞋,站了十分钟。
她宁愿这样不说话,站十个小时,赚他二十万。
但是季岑风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不一会,男人便从繁重的文件里抬起了头。他合上笔套推至一边,然后便轻轻地倚靠在了黑色的椅背上,向办公室中央的那个女人投去了目光。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有避开眼神。
他卧在明处,她站在暗处。
他们隔了这么多年的怨恨与痛,第一次这样,平静地,望着彼此。
为什么总是忘不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