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兰兰的一天天期盼中除夕终于到了。
这一日,魏兰兰早早被刘保国叫起身。
刘家沟有除夕日赶早拜祖先的习俗,倒也不复杂就是得一早准备好各种贡品,整齐摆放在家门口,到点后鞭炮一放也就结束了。
魏兰兰第一次这么热闹过年即便早起也很亢奋,从柜子里挑了件看起来新净,从来没穿过的新衣服至少她穿来后从来没穿过,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新衣服啦,再给自己扎了两股美美的小辫子,用了那日去县城看刘保国时买的橡皮筋,脸上涂上香香的雪花膏,对着那破镜子一照她都觉得自己今日格外光彩照人。
“好看吗?”她忍不住在刘保国面前转圈圈,想让他看看美美的自己。
刘保国一直含笑看着她捯饬听到她问,点了点头:“好看。”
魏兰兰更开心了,小哥哥那么品性纯良的人说好看,那就是真的特别好看。
来到院子其他人已经开始搬桌子摆贡品。
两房虽然分家但是同一个祖先,通常由大的那个供奉就可以。故而二房的几个人倒很轻松,只等着大房这边准备好后磕几个头。
天还不是很亮,刘家人摆好贡品,就已经听到四周开始陆陆续续有鞭炮声响起。
魏兰芳有些急了,催促着他们快点到门前站好。
魏兰兰什么都不动,全程跟着刘保国,他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吧。
终于轮到自家放鞭炮了,魏兰兰可激动了!
她,魏兰兰,活了两辈子,终于能真切看一次放鞭炮了!
刘保国准备进院子,却被魏兰兰紧紧拽住一角。
她一脸激动又带了点害怕,缩在他后面,看着不远处的鞭炮
他笑了,任由她拉扯,陪着她看着鞭炮放完。
最后砰一声过后,也许是气氛使然,他低声对笑容灿烂的魏兰兰说了句:“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快乐,魏兰兰。”
四周虽然吵闹,魏兰兰还是听到了,她昂起头,笑着回了句:“好。”
她想,其实在这里的日子也挺快乐的。
祭拜过祖先,便又张罗着吃早饭。
这一顿早饭很重要,垫饱肚子后得忙碌一整天,为年夜饭做准备。
本来刘星火有意想让二房和大房一起吃个团圆年夜饭的,可魏秀娟说分家第一年得吃自己的才能越做越有,他便随他们了。
魏秀娟不乐意,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今年她可是买了一只大母鸡,好几斤重呢。一会宰了,全家四口人吃,不知道多有滋味。
往年都是九口人吃一只鸡,往往还没吃几块就没了。今年,他们全家要好好的吃个够。
两房人,各忙各的,倒也真忙的没时间歇脚。
魏兰兰除外。
她真不是故意不帮忙的,只是好像真帮不上什么忙。
比如宰鸡?抱歉,她承认自己不行。
除夕的年夜饭又有讲究,在她差点碰掉一个碗后,魏兰芳担心她笨手笨脚打破东西不吉利,最后连烧火都不用了,直接赶出厨房,甚至还难得大方的,拿出一点年货打发她。
所以,刘家便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魏兰兰坐在小板凳上,磕着瓜子,看着大伙忙忙碌碌。
刚开始,魏兰兰不敢相信,婆婆不仅不让自己干活,还拿好吃的来打发自己。这么好的事,在过去可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当真结果婆婆递过来的那小碟瓜子,她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嗑着嗑着,一开始的那点小忐忑便没了,欣然接受这待遇,并在心里再一次感慨,过年真好啊!
邓柏绿在厨房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每次都看到魏兰兰坐在屋檐下悠哉嗑瓜子,心里可真是太不舒服了。
终于,她忍不住对同在井旁洗菜的宋雁荷说:“大嫂,你们怎么能这么惯着兰兰。”
宋雁荷凉凉看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语气不是很好说道:“妈怕她打破碟子,不吉利。”
“小心点就是,怕摔倒难道还不给孩子学走路不成?”邓柏绿觉得这个大伯娘好偏心,当年她刚嫁进来,可是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累,魏兰兰进门第一年,就可以什么都不干,坐在那嗑瓜子。
“大过年的,意头最重要,学不学走路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邓柏绿忿忿啧了几声,对本就一直压抑着心中不满的宋雁荷添油加醋了句:“大嫂,也就你脾气好,是我怕是忍不住骂人了。”
宋雁荷深吸了口气,告诉邓柏绿,也是告诉自己:“大过年的,骂人不吉利。”
邓柏绿冷笑,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句,大过年的,憋屈死自己也不吉利。
瓜子嗑完了,闲来无事的魏兰兰又积极主动跑到厨房帮忙。
在被赶出去之前,她赶忙表态:“我就乖乖坐在灶头前烧火,保证什么都不碰。”
魏兰芳将信将疑之际,宋雁荷说:“妈,就让她帮着干点活吧。过年都不勤劳,指不定来年整年都懒惰。”
她心一惊,还真是有这说法的。
“那你就安份坐在这烧火,什么都别碰,知道吗?”魏兰芳最终还是妥协了。
“知道。”
魏兰兰应的特别响亮,搓了搓冰凉的小手,往灶炉塞柴火,不一会就把火烧的旺旺的,烤得她整个人暖呼呼的。
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吃年夜饭了。
魏兰兰期待不已,积极摆桌椅,准备开饭。
年夜饭有鸡肉、猪肉,这在平时可是想都不敢想,一顿饭能有两种肉。
魏兰芳端着菜进来,吩咐魏兰兰把桌子往中间挪。
平时一个客厅两家人用,都是要往边上摆桌子,所以魏兰兰傻乎乎问:“二叔他们不用吗?”
魏兰芳冷笑:“你二婶说他们厨房大,在厨房吃。”
她那点小心思还不好猜,不就是今天买了只大母鸡,怕他们大房的人惦记上。
可真是白眼狼,他们大房养了二房几十年,不仅不知道感恩,难得有点好吃的还躲着吃,生怕他们抢。
啊呸,他们大房就是穷的啃地瓜,也绝不肖想二房一粒米。
魏兰兰可不管这其中的猫腻,为了能早点上齐菜,立刻把桌子往正中间挪。
菜上齐,人上座。
魏兰兰看着其实也就四道菜的丰盛年夜饭,不知怎么的,有点点想哭。
说出来恐怕没人信,这还是她活了两辈子,吃的第一顿真正有意义的团圆饭。
在过往的记忆里,所谓除夕,很多时候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点个丰盛的外卖,电视机开着让它播春晚。她自己要么拿着手机刷微博,要么通宵打游戏。
像这样朴素又充满仪式感的团圆饭,还是第一次。
也许这就是家人的意义吧,哪怕平时也会你见不得我好,我受不了你,但到了这种需要家人充场面的时刻,往那一坐,一切恩怨都能暂时放下。
一家之主刘星火非常满意今年的年夜饭,有荤有素,比往年要丰盛许多。
年夜饭越来越丰盛,也寓意这这个家越来越好了。
他有些百感交集,按惯例叮嘱了翻大家明年要好好干之后,宣布开饭。
这一声开饭,也瞬间让魏兰兰从淡淡的伤感中走出来,拿着筷子准备夹肉,刘保国却快了一步,给她夹了块鸡腿肉。
这种给媳妇夹菜的事,在刘家饭桌上从来没出现过。
刘保国这么干后,难免的,让大伙把目光都投向他。
就连魏兰兰,也是有些吃惊,愣愣看了他好一会,才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
第一次干这种事,本身就很忐忑,明知道会克制不住脸红,但他还是做了。
魏兰兰啃着鸡肉,对忘了动筷子的大家说:“大家吃饭呀,这肉煮的好好吃。”
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暂时把刘保国这异常的举动忽略,开开心心吃饭。
辛苦了一年,还不就是为了这一顿么,必须敞开肚皮吃。
魏兰兰明显感觉到大家今天吃饭没平时节制,那肉是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婆婆也不说什么。
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年夜饭就是要敞开肚皮吃的。
好勒。
魏兰兰摒除杂念,专心吃饭,不,是奋力拼饭。
一顿年夜饭吃完,看着只剩一点点菜的盘子,魏兰兰只想到了一个词:狂风扫落叶。
她相信,如果不是婆婆说大过年的,菜不能光盘,必须要余一点才有好兆头,这点菜怕也被吃进肚子里了。至少她还能再吃一点。
八十年代的农村,晚上真的没什么娱乐节目,即使是过年。
吃过年夜饭,用柚子叶烧的水洗澡,年纪大的老人通常会早点睡觉,年轻人顶多就去小伙伴家串门,打打纸牌什么的。
往年,刘保国都是待在房间里看书。可今年,他怕魏兰兰无聊,便问她要不要去串串门。
“要啊!”魏兰兰兴奋站起身。
过年呢,每家每户基本都会准备些好吃的。就冲这一点,魏兰兰都敢说一句,她最喜欢串门了!
刘保业刘保华两人吃过年夜饭就迫不及待出门找人玩了,宋雁荷和邓柏绿在兜里装了点瓜子,也准备去晒谷场走走。过年的时候晒谷场是最热闹了,有孩子的都会带到那去玩。
临出门前,两人看到刘保国带着魏兰兰也准备出门,都感到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