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 颜玉赶到了考场,春风吹来,打了个寒颤。颜禾上前把书具递给颜玉,有些忧心,“六子,你穿这些可以吗?” 颜玉点了点头,事实上,他错料了今日春风的冷峭。不过,也只能这样罢了。 颜禾叹了一口气,“行。你一向有主意,专心考试。” 颜禾转身离开。 颜玉黑眸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人群中而立之年却有点背曲的背影,手握紧了。 当初,颜禾卖力耕作养家,到底是落下病根了。脊背较同龄人弯曲,长时间背负行李便会腰酸背痛半日。本来颜禾这些年抄书养好的身体,在这几日的奔波中隐约有些病发…… “颜玉,江城……”唱禀的礼官声音遥遥传来。 颜玉扭头望了一眼,大踏步进入了考场。 作保证明身家清白,还被搜身一番,颜玉拿着碎碎的馒头苦笑着进入了考房。 现在的县试类似颜玉前世清朝的科举考试,一共五场。第一场是正场,也是最难的一场。若在第一场应选府试,剩下四场是否参加看考生意愿。若第一场不过,剩下四场不仅要全部参加,而且五场都达到合格后才能参加府试。 相对而言一百年前县试一场定胜负已经是极为公平,尤其是对于教育资源落后的农家子来说。 这也是傅玉容提出的科举改革。 傅玉容……这个人确实大有才华。 总之,现在还是准备接下来的应试吧! 颜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拿过提前准备好的布巾将摇摇晃晃的桌子先擦拭一番,而后折起放在桌脚下。袖下的小手使劲晃了晃桌子,在察觉到桌子还算平稳的情况下铺好了草稿纸和毛笔。 不外乎颜玉如此谨慎,这次应考人数将近二百人,录取却只有七十人。更何况里面不乏少年英才,也抱着和颜玉同样考取云起书院夺取案首意愿的人不在少数。尽管颜玉对自己掌握程度还算满意,这时也不敢大意。 即使系统也算金手指,但是颜玉这几年来从没发现系统除了相当于一个智能手账记录学习情况外有任何其他功能。 而且每次浮现系统模板,系统模拟的古代小男孩总是一副高冷的模样看着颜玉。 久而久之,颜玉也很少查看系统模板了。 那一副愚蠢的人类即视感…… 颜玉晃了晃神,伸手按了按眉心,总是忍不住打系统的冲动感是怎么回事! 冷风“呼呼”地从窗纸缝里钻了进来。颜玉打了个喷嚏,跺了跺脚,在屋里走动走动增加点热量。 “咚!”沉重的咚咚声响起,监考官走到所有房间的中央宣布考试开始,随即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试帖诗的要求。 一旁的几名官员纷纷发下卷子。 颜玉接过卷子粗略地看了看题目,四书考了两篇,难度不算大。他最不擅长的诗赋考了三篇,题目分别是风、雅、颂。卷子上还有算术题,全是古言文,也是三道,这对于理科出身的颜玉也不是很难。 最难的应该是诗赋了。要想在众多擅长吟诗作对的青年才子中脱颖而出只能另辟新路了。 颜玉思考一番,决定先写算术题和四书,先把最能保证的题目分数拿到手再来思考诗赋。 挽袖提笔,漂亮端方的字体慢慢在笔下成形,字体大小一致,却流露着淡然飘逸,隐隐有一股凌冽卷入,却在转角的勾画中渐渐平和,看着舒服美观。 不过一炷香,颜玉就已经完成,稍微吹了吹纸张,颜玉将写好的卷子放在一旁用另一只备好的未沾色毛笔压住,开始构思诗赋。 风雅颂是诗经六义中的分类。风,指的是地方音乐。雅,指的是正声雅乐。而颂则是祭祀祖先的歌辞…… 为什么会出这个题目?前几年县试的卷子诗赋出的题目颜玉曾听蓝桓提起过,无非是考考时下春光美景、秀丽山河等诗作,要么就是赞誉当今的丰功伟业…… 手指不由点起了桌子,发出清脆的节奏,颜玉沉入心神。 片刻,还是没有思绪,颜玉不由得焦躁起来。 一时手指的节奏也带乱了,发出错落不一的乱声,让人更加烦闷,手指敲得节奏更乱了…… 等等!乱?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前两年明贤帝科举进入第二项改革,部分地方官员违背旨意,和地方世家大族勾结,让一批没有真才实学的纨绔子弟侥幸入了会试。 正值明贤帝兴致盎然,微服出巡体验监考官员的几日游时发现。 当时天子大怒,当场亲手斩杀了几名纨绔子弟后,回宫就派出钦差大臣进行视察。 结果居然抓住不少违旨的官员! 一时天子一怒,十几位地方官员纷纷下马,家族子弟全部流放,妇女充妓。 后来也就再没敢和世家大族勾结的地方官员了。起码明面上是,至于暗地里有没有无人知晓。 颜玉想了想,诗赋考察一般和时下有关。不可能是两年前,那么就是今年。 今年?今年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冷风呼呼的吹,颜玉猛地再次打了喷嚏。 今天怎么这么冷,明明春日到来,还是这般冷风。 这也难怪,南方都雨雪成灾了…… 南方!对。南方发生了大事! 雨雪成灾,灾民流连周围,死伤无数。听说朝廷拨款后还是没有什么成效,灾民在朝廷拨款后冻死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莫不是地方贪污? 颜玉黑眸骤然亮了亮,一时才思涌泉,提笔就写在了草稿纸上。 片刻,检查没有文字忌讳后,眷写在卷子上。 等墨迹干了后,小心抽出密封了名字籍贯后,等看了看还有半刻钟的时间随着大流交上了卷子。 一出考场,颜玉放松了心神,刚要向前和颜禾回客栈,眼前猛然开始摇晃,视线戛然一黑便晕倒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古景池漫不经心的翻过几张迂腐的诗作,将这几张递到旁边的小桌上。 小桌上密密麻麻都是卷子,显然这一堆卷子无疑是落榜了。 “好字!好字!真是一笔好字啊!”顾和看着眼前的卷子,仔细阅览剩下的诗作不仅大叹。兴致冲冲地跑到了这次的总考官面前,将这张卷子递给了古景池。 “大人!你来看看这张卷子,当真是锦绣文章啊!” 古景池黑眸轻抬,看了一眼一向稳重的下属一副要蹦起来的兴奋模样,倒也起了几分趣味。 伸手拿过卷子,看了眼卷子糊名处,还没有拆,这才把视线放入了卷子里。 一眼望去便是秀丽端正的字体,不像时下流行的馆阁体,隐隐是偏向馆阁体中融入了自己的风骨。一笔一划皆是洒脱飘逸,但又端方,显然是个心思正气的学生。 字还不错,古景池点了点头。往下看算术和四书,嗯,也不错。再往下,瞧了瞧这次的难点——诗赋。 这次古景池顿时瞪大了眼睛,仔细品味,一时被诗中文采所惊。 “这……这考生!”当真是才华横溢!锦绣文章! “大人,下官没说错吧?这考生确实是文采盎然,才华出众啊!” 顾和有些得意,这样的锦绣文章由自己阅出,一个县案首从自己笔下点出,自己也算是他的恩师了。有时间还能和这等才华之人聊聊,对自己将来也有好处。 只不过还没等顾和得意过头,古景池一手将卷子放入了自己那堆审批合格的书桌上,然后抬眸瞧了瞧惊讶的顾和,视线传递出“你敢有疑问?”的意味。 顾和一顿,讪讪一笑,郁郁地坐回了原位。 古景池轻笑,叫你得意,叫你嘚瑟,任你道高一尺,本官魔高一丈,哼。 翌日,县试第一场放榜,人群熙攘。 颜禾抱着颜玉往前挤过拥挤的人群,找了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将颜玉放下,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小儿面容苍白的精致小脸心生怜惜,“六子,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为父前去看榜,若人太多,你就去外围等着,别过来。” 看到颜玉答应,颜禾才放心走开,往前挤着看榜。 颜玉看着颜禾走远,叹了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没想到春风如此寒冷,不过一日而已,就微感风寒。幸好颜禾及早找来大夫,否则颜玉恐怕当晚就要发热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惊讶的声音,“谁是颜玉?竟然第一日便是县案首!” 颜禾听见人群中的话,大声喊道:“请问可是江城密县桃溪村的颜玉?” “正是!” 这时看见颜禾喊出话语,人群让了几位空处,颜禾见缝插针挤了进去。 第一眼就看见红纸黑子榜上加粗的两个大字:颜玉——县案首! 颜禾兴奋地挤出去,仿佛魁梧的身材注满了力量,人群被带的人有些埋怨,颜禾也顾不上道歉,一下子冲到颜玉身边抱起小儿,喜形于色。 “六子,你是案首!你考上了!哈哈!” 颜玉也很高兴,抱住颜禾的脖子。 “爹,我做到了!” 周围人有听到这对父子对话的考生纷纷打量了中县案首的人。 一看到是一个扎着辫子的七八岁垂髫儿童,脸色忽青忽白,不敢相信。 尤其以一名白发苍苍的六十老生脸色特别难看。 “这不可能!一个七八岁小儿都能考上县案首!” 老生大呼,“不公平!大人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