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金亮的行走越来越慢，脑袋也似乎越来越低，脸上的表情从舒服到迷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竟然停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融入了整个夜景。如果陈岷还在，这时候的金亮就不再是犹豫的画笔在画布上的投影了，而是吴山整幅画作上的一块山石一样，似乎本来就应该在这里。如同吴山所有的石头、树木一样，他的存在你不会特别注意，如果不在，你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金亮整个人狠狠地抖了一下。就像一只下水游泳后的狗上了岸，猛烈抖身水珠四撒一样。他抖完了，满脸的幸福样，微微抬起头，眼睛似闭非闭，脑袋还慢慢地左右转动几下，就差“汪汪汪”的几声，就是一幅“天狗啸月”图了。

但是，在金亮的思绪中，又完全是另外一幅场景。陈岷放出飞剑时，他的炸毛，当时没有在意。当他再一次进入宁静走路状态后，就发现，全身的皮肤好像有了什么不同。虽然还是舒服地在慢慢渡步转圈，皮肤蹭着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摩擦的轻重、衣物的柔软度等，似乎和原来一样。但是，当进一步把注意力集中到某点皮肤上时，好像那点皮肤有了回应，皮肤上汗毛摩擦衣物时的轻轻震动都感受得到。

如同原来的皮肤一直是似醒非醒的状态，懵懵懂懂的，炸毛后把皮肤吓醒了，皮肤可以和你的注意力互动了。于是，金亮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并不自觉地停止走动，注意力不断去感受不同部位的皮肤。每一块被感受到的皮肤，好像都有回应，并传递出一种欢喜来。如同第一次当幼儿园老师的点名，一喊“阿毛”，就会有一个小朋友高兴地站起来喊“金老师好”，奶声奶气的。喊“阿花”，又是另一种奶声奶气的回答，有巨大的新奇和成就感。正当他东一下，西一下到处感应时，全身来了一下“狗抖身”，如同全班小朋友集体喊了一声“金老师好”。

他的注意力轰的一下子分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和一块皮肤有着互动。每一份注意力都保存着互动的全部信息，你想了解哪份，哪份就能提供。你好像是没有关注任何一份注意力，你又好像在仔细感受着每一份注意力的互动，这种感觉非常美妙。在月光下，他就这样一直微微抬着头，进入了这种玄妙的状态。全身表面好像有了一层蒙蒙的乳白色光晕，月光照在身上，也好像融进了这层光晕中去。微风拂过山岗，树叶悉悉索索的摆动，吴山的夜晚安静得让人心醉。金亮的内心却激动不已，这种新奇的感觉，给他打开了一扇了解自我的大门，他相信，这些“小朋友”会和他越来越熟悉，这些“小朋友”也会慢慢长大。

第一天，金亮成功地做到了主动进入开悟的境界。不知过了多久，从这种玄妙的感觉中退了出来，他静静地站着体悟了一下，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是他知道，在内心里，就有了这么一丝不同，如同这些小朋友的余音还在，虽然他模仿不出任何一个小朋友的声音。

金亮抬头看看天，深深地吸一口气，享受地回味了一下春日的清凉，接着又慢慢地走了起来。

一个小伙子，在月下磨磨蹭蹭地低头走着，转着圈，时不时地像狗一样地抖一下。有几下抖的时候还很夸张，双手像章鱼触手一样，在空中张扬地挥动，脚也抖成一个大罗圈样。这个家伙又会经常性地停下来默默地站着，一开始就几秒钟，后来停下来的时间可以达到一分钟左右。

每当再一次进入开悟的状态，金亮的注意力就分成无数份，就感受到无数的小朋友在喧闹地和自己互动。每一次进入的互动和上一次也没有什么关联。慢慢地，金亮也发现，好像每一次进入分成的份数变得更多，也会发现有几个“小朋友”好像蔫蔫的，需要多几份注意力去关注，才能活泼起来。金亮猜想，这是将皮肤中不健康的部分治疗好了。

同时，金亮又发现，虽然自己进入开悟的时间应该在变长，但是，从一次开悟出来到再次进入的时间变得更长。这么多次后，他的脑子慢慢疲惫起来，特别想睡一觉。

这一夜，金亮确实睡得非常香，好像做了很多梦，法宝、飞行、修真，又好像一个梦都没有做。全身好像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还是在一个南墙根，精力全部缩在体内，动都不想动一下。

第二天，整个杭州城下着蒙蒙细雨。下班后赶到江湖汇观亭，一路上的人非常少。没有月光的亭子里，只有城隍阁的霓虹灯光，依旧大公无私地送了过来，整个亭子里面的事物都好像批了一件淡淡的红衣。金亮看了一下表，六点半。

整个亭子就他一个人，在二层的扶栏边，金亮面对着雨中的西湖默默出神。不知道昨天后面的表现，能不能入得了陈岷的法眼，也不知道自己的资质，能不能顺利进入金丹期，可以真正去体会灵气、体会真元，享受飞行的感觉、触摸法宝的神秘。社会上流行的各种物质需求，金亮在这几天再也没有注意到过。

金亮不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但他确定应该做一个勤奋的人。半小时也是时间，空着也是空着，仔细在二层走了一遍，熟悉场地后，金亮开始了自己的舞术练习。在夜晚烟雨中的江湖汇观亭上，金亮认真地走着、抖着、开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