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断袖(1 / 1)陆郎归首页

若有人说起最近的新鲜事儿,排在头位的当属上巳节那日夜里,关于晋宁公子的一桩子轶事。    传闻上巳佳节,晋宁公子坐在自家的画舫里喝酒赏曲儿。数十个美婢环绕身侧,一会儿这个添点酒,那个喂点糕点的,好生逍遥自在。    就在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哥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晋宁公子的怀中。那位小公子怀着一腔热泪,向晋宁公子表达自己的拳拳爱意。    奈何晋宁公子身心正直,里里外外都是实打实的纯爷们,不愿与他成那龙阳之美。小公子苦恋无果,满心情意化为泡影,一时间竟入了魔怔。趁人不备之际抱着晋宁公子同投了洛水,只留下一句“只盼来生,你为男子我为女,恩爱白头不相误”供人唏嘘。    令笙甫一听到这个传闻时,一口的黑漆药汤子尽数喷到了侍女白白的脸上。杏眼圆睁,不敢置信的问道,“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白白皱着眉,正仔细擦着脸上的汤汤水水,哪还有那心思同她细细讲来,“街上的百姓都这么说,我还能骗您不成?”    令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兀自发愣。过了半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引得床尾蜷缩着的橘猫胖墩儿都朝她“喵”了一声。    想她宋令笙堂堂的两世英名,竟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毛贼给毁于一旦了。    这事儿得从上巳节那日说起,宋家的当家主母程氏带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去了城北的张家酒楼里听戏,可唯独将令笙给忘在了家里。令笙寻思着不去正好,可巧自己还落得一身轻松。于是拖着白白换了身男装,熟门熟路的悄悄溜出府去。    上巳佳节本就人多,再加之今日在洛水河畔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引得城中的男儿争相竞走。一时间,人声鼎沸,车马如龙。令笙到达大会所在的枕霞台时,岸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    她可着劲想从人缝里钻进去,然刚走上三四步就给人推了出来,险些摔在地上。    白白抱着手臂在一旁哈哈大笑,令笙听的很是刺耳。一个眼刀甩了过去,白白的笑声顿时卡在喉咙里,嘴巴张的似一条缺氧的金鱼儿。    令笙无法,整了整衣襟,只得朝数十米开外的渡头走去。    这渡头很小,平日里也见不到几条船儿,可偏生今日都要将这里挤爆了。一条挨着一条,像是在河面上架起了一座木桥。    令笙问了价格,平日里二钱银子就能租到的小船,今天竟要二两银子。她掂了掂袖中的钱袋子,心哇凉哇凉的。    “我还到今儿个银子肯定要翻倍,没成想竟涨了十六倍,你这买卖可真是赚大了。”    艄公嘿嘿一笑,一根蒿子插在水里,衣摆揽在腰间,人显得极为干练。“今日亏得财神爷眷顾,小人这才赚了些银子。公子若是想离台子近些,坐小人的船准没错了。”    令笙一听来了兴致,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道,“难道坐你的船还能到台子跟前去不可?”    “那是当然,公子别瞧那跟前挤满了船,可小人定能送您过去。若非有这个本事,小人也不敢收您这二两银子啊?”    这可怪不得令笙怀疑他,枕霞台跟前已经给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小船画舫,船上的人儿比只岸上也不遑多让。如此的情形,怕是一只蚊子想要过去也是为难的。    “那好,你若是不能将我送到跟前,我可是要讲你踹到水里去的。”令笙痛快的把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抛在他怀里,领着白白上了船。    艄公吆喝了一声,蒿子一撑,小船如离弦之箭射了开去。白白托着她的手臂,紧紧靠住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念道:“公子您可要站稳了,河水尚冷,莫要掉下去了才是。”    若不是她微微颤抖的手,令笙几乎就相信她这是在殷切的关心她了。当下心思一转,脚下用力一蹬,船顿时摇晃了起来。吓得白白尖叫着挂在她身上。    令笙戏谑的瞧着她,瞧着白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可她的手却没有离开令笙的意思。    那艄公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只见小船左绕右进的穿梭在间隙里。不过片刻的功夫,令笙就能瞧见台上的人影儿。    枕霞台这名起的风流,可说白了也只是几根木头桩子搭起来的台子罢了。然这台子的两侧垂挂着茜色的纱帐,帐子脚下坠着数十颗拇指大小的银铃铛。    微风拂过,纱帐带着银铃铛“叮铃铃”作响,远远望去就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是以,有了此名。    艄公将船停在了枕霞台左侧的柳树下,这个地方确实是在跟前儿,只不过视野不佳,看不全台上众人的面容。然这并不影响令笙的兴致,拉着白白站在船头翘首眺望美人的姿容。    “公子,您瞧这今儿个谁能得到这花魁之位?”    白白的眼睛自从能看清台上众人的时候起,便一直粘在偎红楼的贾师师身上。故而令笙觉得,她这话问的极不真切。    “我瞧今年定是灼灼拿下此位。”    令笙口中的灼灼乃是倚翠阁的头牌,倚翠阁和偎红楼向来不睦,至灼灼与贾师师这一代更是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持了。    有贾师师出现的地方,三尺外必能见到灼灼。有灼灼的地方,转个眼儿就能见到贾师师。这二人争相斗艳,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    去年贾师师凭借一曲《流水》赢得头筹,特地坐上软轿绕着倚翠阁走了一圈,气得灼灼几日都未曾下饭。    据说今年灼灼苦恋数月的舞艺,誓要将贾师师给压下去。因着有这一档子事,今年比之往年要热闹上了许多。    “公子莫要因为一时意气就下错赌注,我瞅贾师师要更胜一筹。”    白白从去年见到贾师师起,便深深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迷的她四五不找九的。令笙一度怀疑这丫头是否断袖了,惹得她数日都未曾睡好,深怕她移情别恋,日久生情,把自己给强推了。    不过今日可不是因为欢喜谁,谁就能得胜的。令笙一脸兴味盎然的说道:“那可不一定,你既说是赌注,不如我们便来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就赌谁能获胜,你若赢了我给你端茶送水一月,你若输了就得为我日日做糕点,如何?”    白白做的糕点堪称一绝,只是她颇懒,过个十余日也不见得会做一次。令笙若是想吃,得求上她半日才行。不过她重活一世之后,这些个不要脸的事做的越发顺手,连带着为一个丫环端茶送水也成了一件小事。    白白的声音沾了些喜气,“公子你可要说话算数!”    令笙大手一挥,不甚在意的说道:“那是当然。”    枕霞台上传来了清扬的琴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台中翩翩起舞。两条水袖仿佛是活着的一般,在半空中肆意飞扬。清脆的银铃生叮叮铛铛的摄人心魄,引得众人争相喝彩。    如此的舞姿,令笙还道是灼灼上场了,可定眼一看却是贾师师。    白白朝令笙得意的一笑,那小样儿欠揍极了。“有公子为奴婢端茶送水,奴婢今生怕已无憾了。”    令笙笑而不语,眼珠子逡巡了一圈。她眼神好,一眼便看到灼灼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家画舫的船头,心里头便有了底。    一曲做罢,贾师师谢幕退场,人群中发出了欢呼声。白白这会子也不畏惧水了,可着劲儿摇臂高呼,就连船身晃的厉害也浑然不觉。    令笙以为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才使她克服了恐惧。是以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默默的离她远了些。    枕霞台上灯火通明,连带着四周的湖水也照了个通亮。在那最明亮的地方,停靠着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因所处位置的关系,令笙一眼就能瞧见舫上的情况。    数个鬓影衣香的侍女环绕在一个锦衣公子的身侧,娇笑倩语,莺莺燕燕比之台上也相去无几。    好一个齐人之福。    令笙认得那个锦衣公子,他是宁国侯府的世子爷,是盛京城里一等一的风流公子哥儿。    因着他身份尊贵,有一张连女子都要歆羡的艳丽容貌。且又放浪形骸,恣意潇洒,故而有了逍遥公子的雅称。不过世人叫得多的,仍是晋宁公子之称。    作为大昭最负盛名的四公子之一,晋宁喜欢热闹,他出现在此也属情理之中。    令笙前世今生统共两辈子也只见过这么两面,不过上一次见面那已是上辈子的陈年旧事,如今倒也没有提起来的必要了。    短暂的消停之后,洛水两岸再一次发出呼喊声。令笙朝台上望去,一袭白色滚雪细纱裙的灼灼从湖面上掠过,不足盈握的细腰上系着一条同色的丝带,随着她轻盈的身姿在空中曼妙蹁跹。    令笙欣慰了,果然是她瞧上眼的女人,一个登场就亮眼了方才那些人的狗眼睛。    “灼灼,莫要跟她客气!”令笙高喊,一想起一会回去的路上,白白那副吃了屎的面容,她的心里还是很畅意的 。    畅意归畅意,可人生哪有不出变故的时候?就如同这会子一样,令笙忽感一阵失重,人就横在了半空中。    “你是什么人,作甚举着我家公子?!”白白一脸惊恐的道。    那人怒哼了一声,还未说话白白就一溜烟儿躲到了艄公的身后。    小天使们,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