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一瞬,阮舒从他湛黑的眸子里看到稍纵即逝的意外,显然和她一样没料到会打照面。
他还是那副面容沉笃的模样。可能这几天刚去过理发店,发头比之前短了些。所以人看上去更加清爽。
比最后一天在那套普通居民楼的套房里时要清爽太多。
阮舒原本是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的。可既然都对上眼了,自然不好直接走人。总不能人家还没什么反应,她先表现得怯于见他。
何况她也没怯。
她只是觉得麻烦。
思绪迅速稳下来,阮舒抿出礼貌的微笑打招呼:“真巧,在这里碰上你。”
傅令元维持着侧身且单手插裤兜的姿势不变,眼神有些深不可测,盯了她两秒,才淡淡地“嗯”。
“傅先生”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在这时也侧过身来,因为身高的差距所以是自下往上凝视他的,目光稍显怯懦而带着仰慕,嗓音柔柔地叫唤他。
注意到他视线的落处,她后面的话戛然,顺势也望过来。
阮舒其实根本没想去留意的,奈何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儿,得瞎了眼才能看不见。
白白净净俏生生的,皮肤能掐出来水一般,高扎马尾,身着绿色长袖小碎花连衣裙,年轻得像个未成年。
嗯,挺好的。很漂亮。原来他便好这种清纯俏丽的类型。
看来他的生活如常而平顺。不知道面前这一位是他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红粉佳人,还是物色好的下一任“傅太太”的人选。
只不过,怎么感觉这女人略微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打量着对方的脸,阮舒眉头极轻地蹙起。
或许因为被盯着,那个女人十分有礼貌地冲她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阮舒并没有回敬。
第一个原因:又不认识
第二个原因:以后又不会有交集
最重要的是她不乐意回敬。
其实也就两秒钟而已,她也不晓得自己的脑筋怎能运转得如此之快,不受控制地就边看边晃荡出如此多的思绪。
收回目光,阮舒并未继续和傅令元寒暄这种情境之下,照理接下来应该询问他“你来这里买珠宝?”之类的。可眼前所看到的已然明显得很,她何必浪费口舌多此一举?
她既不换店,也不换柜台了,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至女店员面前。
傅令元就站在她半米开外的距离。
其实隔得不近,且店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剂。可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的鼻子太灵,她感觉自己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子熟悉的烟草气息。
阮舒微微抿了抿唇又或者,是他的烟瘾又大了,所以味儿没能容易散去
不等她和女店员说上话,耳中率先传入他的询问:“来这里买珠宝?”
这话的套路,就和她方才腹诽的其实是一样的寒暄。只不过她没出口,他出口了。
阮舒应声侧目瞥他一眼,恰好也将他们面前的情况收进眼里,摆放有三款的项链,而那个女人的手中正持有其中一款。
她猜测,刚刚那个女人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想询问傅令元对项链的意见吧?
“不是。”阮舒淡淡回答,并未与傅令元多加解释,转眸回来后,径直将左手递到女店员的面前,亮出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麻烦,戒指卡在我的手指上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邦我将它取下来。”
十分简单的一圈细环而已,没有耀眼夺目的大钻,只缀了细细的碎钻。
平日毫不起眼,普通至极,此刻从阮舒自己的角度瞧过去,发现它在店内灯光的映照下倒是特别地漂亮,一闪一闪的,晃神间,宛若南山上夜晚清晰又敞明的星空。
她想,当初买戒指的那个时候,除了她自己不上心之外,肯定也是被如眼前这般的光线效果给欺骗了,所以才没有选择钻戒,而鬼迷心窍地中意了这款素戒。
貌似傅令元在最后还问她确认过的
抬眸间,通过女店员身后的嵌墙玻璃,她不经意便看到傅令元的视线从斜边上睇过来在她的手指。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黑黑的如深潭,凝定戒指,依稀透出冷意。
察觉他的眼皮丝即将掀起来看她的脸,为避免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尴尬地撞上,阮舒快速而及时地低垂眼帘。
女店员只看了一眼,便笑开来:“可以的这位小姐,很简单的。您先坐着,我马上就找我的同事过来邦你,他经常邦与你遇到同样的情况的客人解决问题。”
“好。谢谢。”阮舒如言在手边的高脚椅里落座。
女店员的效率高,很快就从后面喊来了另外一个男店员,她自己则继续去招呼傅令元和傅令元身边的女人。
阮舒将手摊平搁在柜台面上。
男店员的工具很简单,就是一根类似钓鱼用的那种光滑的细线外加一个别针。
他站在她的跟前,低头靠近她,虚虚地握住她的手,稍抬高,先用别针把线头从戒指的中间穿过,然后他的大拇指按在她的指腹下方以固定刚穿在里面的线头,另外一只手则把线沿着戒指外侧绕圈,若干圈后他的食指又按住她的指腹上方以固定外侧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