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钢琴伴奏,也不好唱京剧,程小云有些犹豫,方孟孟想了想说“小妈,不如就唱些流行歌曲,周璇白虹龚秋霞的都行。”何孝钰知道何其沧和方步亭都喜欢周璇的《月圆花好》,礼貌地问“程姨,周璇的《春花如锦》,可以吗?”谢木兰却说“我觉得白虹的《祝福》更好,词好,曲也好。” 周璇是江苏常州人,白虹是北平前皇族后裔,虽后来都在上海明月歌舞团发展,可是两人的唱法和风格都有不小区别,周璇温软细腻,白虹则更有力道。果然是年轻人喜欢的曲子,何其沧笑笑,方孟孟说“前些日子剧社才教了曲和谱,我看木兰是会哪首提哪首。”“既然是这样,不如你们给我和程姨唱唱。”何其沧说。 “好。”谢木兰笑着应下,跟何孝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拍拍方孟孟的肩膀,钢琴声一起,何孝钰和谢木兰便唱了起来。 我祝福巍峨的高山 我祝福奔流的大江 我祝福水面的海燕 骄傲地飞翔飞翔 我祝福无际的长空 我祝福宽广的牧场 我祝福地上的野草 愉快地生长生长 虽然是瓶中花 也要吐露芬芳 虽然是金丝鸟 也要歌唱歌唱 我祝福温暖的太阳 我祝福皎洁的月亮 更祝福深夜的星星 月落时闪光闪光 的确如谢木兰所言,这首歌语调欢快,歌词活泼,何其沧和程小云微笑地看着何孝钰、谢木兰和方孟孟,希望她们能够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唱完一首歌,三个人的心情都不错,也不打算再麻烦程小云,倒是商量起来下首要唱什么,挑来挑去,从电影插曲谈到了著名歌星,后来干脆一人提一首,轮着开始唱了。 于此同时,方家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好了,方步亭办公室,方孟韦从警局回到家中,徐铁英吩咐他和孙朝忠一起去接崔中石。徐铁英的用意,方步亭和谢培东自然明白,只是他曾经在南京搭救过方孟敖,又是现在方孟韦的直属上司,还是五人小组里面的一员,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现在都不能同徐铁英过不去。 下午五点,方孟韦从家起身去火车站,火车到站,方孟韦、崔中石和孙朝忠共乘一车时已经六点,三个人各怀心思,气氛尴尬紧张。对于孙朝忠,方孟韦是有些了解的,早在三年前,方孟孟从杭州去上海时,他就一并前往,后来又在北平一起共事,他并不是一个适合相处的人,换句话说,他给方孟韦一种不好的感觉。 “晚上九点,我们局长会来拜会方行长,请崔副主任一起来,他有要紧的事情跟你们谈。”孙朝忠说,而后孙朝忠和崔中石坐上前面的那辆吉普车,去往地处东中胡同的崔家。方孟韦仍坐着轿车,回到方家,他不知道的是,崔中石刚刚到家不久,就又来了一辆吉普车,上面坐着的是方孟敖和陈长武,同孙朝忠打了个照面。 一个电话打来何家,何孝钰去接,居然是找她的,来自和敬公主府的燕大同学,一下子刚刚稍微开心一点儿的心情,又一次沉入谷底。虽方孟敖将住所让给了东北流亡学生,可是吃饭还是没有解决,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迫于压力,运来了几卡车饼干,发到每个人手里也就只有两包,杯水车薪。 接到电话,何孝钰和谢木兰匆匆赶去和敬公主府,“孟熙,你留下来陪我。”程小云说,方孟孟知道程小云的意思,没有反驳,目送着何孝钰和谢木兰离去的身影。方步亭不仅吩咐了程小云,更是让谢培东再去找了方孟孟的上级,她原先做着的就是无关紧要的工作,这会儿更是一个任务都不给她派了。 和敬公主府,“没有什么救世主了!同学们,要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全靠我们自己!”梁经纶说,神情严肃,语气悲怆, “我们要欢迎北平青年航空服务队,更要协助他们反贪腐反迫害。”“请问梁教授,我们怎么协助他们?”东北学生代表问,“我们懂经济,可以帮他们查账!”大声嚷出这句话的,竟然是谢木兰。 晚上徐铁英和崔中石都要来,李司机把程小云单独接回方家,发现何孝钰和谢木兰去了和敬公主府,现在只有方孟孟一个人在何家。方孟韦本来就要去找方孟敖,便开车先去了何家,笑笑说“何伯伯,我带孟孟去找大哥,木兰回来了,今天晚上就先住在您这儿。”一听是去找方孟敖,何其沧也不阻拦,送走了方孟韦和方孟孟。 车上,相比于方孟韦,方孟孟的心情还算不错,嘴里面哼着龚秋霞的《溜冰曲》。“你们下午在何伯伯家做什么?”方孟韦好奇问,“本来是请小妈教孝钰姐姐唱歌,最后成了我们三个在闹,前前后后,近二十年的曲目都要被我们唱光了。”方孟孟回答说,方孟韦笑笑,看来她们三个都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你哼的是《溜冰曲》?”方孟韦问,方孟孟点了点头,不比南方,北平到了冬天总是要下好几场雪的,年轻人时常结伴去溜冰滑雪,这首曲子传唱度也很高。方孟韦还在三青团时,年纪相仿的同僚中有两个是东北人,一个来自黑龙江,一个来自吉林,几个冬天下来,方孟韦不仅学会了溜冰滑雪,还极为熟练。 方孟孟没回来之前,谢木兰十分感兴趣,方孟韦就在院子里找了一块不常走人的空地,围了起来又浇了几层水,做成一个简易冰场。方孟韦手把手教谢木兰,谢木兰学得很快,后来跟着燕大的同学们一起去溜冰,不慎摔倒,冰刀划伤了小腿肚。辛亏治疗及时,虽没有留下疤,但是小腿上还是留下了一条比周边皮肤稍浅的痕迹,后来就再也没有了院子里的简易冰场。 1946年,方孟孟回到方家的第二个生日,方孟韦为了哄她开心,悄悄送了一双小巧漂亮的冰鞋,因为谢木兰的事情,两个人只能到外面的冰场去滑。冬天天冷,方孟韦不仅给方孟孟穿了厚实的外套,又戴着耳捂和手套,拉着方孟孟一步一步地教着,半分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记住,哥哥在的时候才能穿冰鞋,而且不能离开哥哥的视线;哥哥不在,不能偷悄悄地去碰去滑,更不准跟同学们一起出去。”方孟韦神色严肃说,方孟孟无奈,几乎她学溜冰的每一日,方孟韦都要把这句话重复十遍。戴上耳捂,权当没听见,方孟韦将方孟孟的耳捂取下,重复了一遍后,再戴回去。 “哥哥,你要是再这么唠叨,只怕孟孟要对溜冰这件事,一辈子都提不起兴趣了。”方孟孟无奈说,方孟韦摸摸方孟孟的头,说“照你这个逻辑,只怕你一辈子都不再喜欢哥哥了。”“永远不可能。”方孟孟说,而后接过方孟韦手里的豆包,这是他们每次结束溜冰之后的小点心,热腾腾的面皮裹上甜甜的豆馅,虽只是简单的食物,兄妹俩却吃得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