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珊珊跟在苏永明后边，慢慢地往酒店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很沉凝，没有了往日那种精力充沛、锐气勃发的感觉。她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永明大致能猜到她在被什么困扰，却没有开口。他觉得到了房间里，比较私密的地方再谈会比较好。

心事在夜色下发酵。周围是狂欢后的人群，不时有人大叫，有人大笑。夜已深，城市却像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虽然疲惫，却不愿睡去。

他们两人都被照出四五条影子，淡淡的，拉得老长老长。黎珊珊听到喷气发动机的轰鸣，抬头看着几个航灯，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架飞机的轮廓。

然后她偏过头，打量着苏永明的侧脸，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惊讶地发现原来他的形象竟是如此陌生。

过去的两年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从心头流过，但是在那些一幕幕场景中，苏永明的形象都是模糊的，仿佛带着一个流动的面具。

她有些疑惑。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她很确定，苏永明在一开始绝不是她所期望的白马王子。她甚至没想过要在30岁之前谈恋爱，在和闺蜜、和父母聊天时，她一直说自己要35岁以后再结婚，事业未成，何以家为。

她弄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苏永明有了特殊的好感。一切线索都很模糊，至少在苏永明离开公司前，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不，甚至在那天苏永明强吻她之前，她都没想过。

那不是她理想中的初吻场景，但说实话，她除了有点惊讶、意外，并不感到反感。似乎那是她一直在期待的事情，只是当苏永明主动踏出那一步，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很讨厌这种感受。她喜欢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像是公司的账目，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就像是平时做的方案，一条一条列出来，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一目了然。

可是感情不同。似乎有，细想又似乎没有。在一起会有抗拒，分开了又会想念。明明脑子里想得很清楚，有些可以做，有些不能做，可是突然之间，所有的想法都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就突破了原先设下的底线。

她不喜欢这种感受，所以她想把一切纳入正轨，所以她想让苏永明尽快找工作，她想让苏永明和她一起为事业拼搏，当郑文佳提出要苏永明参加谈判时，她根本没有表示反对。因为这些才是她熟悉的东西。在这些熟悉的东西中，她才有安全感。

可是她有预感，苏永明正要带她走上一条她从未走过的道路。那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旦踏上，她可能再也回不到熟悉的安全感中。

她想回过头看看，想抓住什么去挽留，让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再呆一段时间，可是周围的一切都在推动着她，要将她推到那无法预知的未来中去。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黎珊珊琢磨着。

她在高中时曾经有个喜欢的男孩。她喜欢看他穿着白衬衣低头认真看书的样子，喜欢看他在课堂上平静自信地回答老师的提问，喜欢看他下课后和别的男生打打闹闹但她从没告诉任何人。毕业的时候，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去。

此后在大学里，有很多追求她的男生，但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只想多学点东西，然后去赚很多很多的钱，40岁就退休去环游世界，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谈什么恋爱。在这几年里，她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她从没后悔过。她相信自己以后也不会后悔，只要坚定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呢？现在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喂！”

“恩？”苏永明回头看着黎珊珊，发现她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吗？”

苏永明愣了一下。按照他采花无数得到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毫不犹豫地发出海誓山盟，说“我一辈子就爱你一个”“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之类的或者开一个玩笑，玩笑的核心仍然是在表露自己的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