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花厅很是轩敞,亦是三间之数,此时设宴便是在中。由于范通出门急,到地头方才想起张越既然是在醉乡楼,必定是吃过了晚饭,因此把人带回来之后不禁有些苦恼。这巴巴地把这尊大神请回来,总不能摆了一桌却无人动筷,或是请人干坐喝茶?及至在那张描漆红木方桌旁坐下,他陪笑正要说话,旁边男装打扮的范兮妍却忽然弯下了腰。
“老爷,厨房里的各道点心已经备齐了,可要现在送上来?”
点心?什么点心?范通此时心里着实犯了迷糊,但想想今天能把人带回来不外乎是范兮妍的功劳,想必这丫头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耍花腔,于是就摆出了当家主人的派头,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之后,他就只见范兮妍到外头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几个年轻小厮就端着花梨木盘上来,在桌子上一样样地摆开了。
张越刚刚在醉乡楼上吃过饭,此时满嘴仍是又咸又鲜的回味,对于吃东西实在没有什么胃口。然而,当他皱眉看着那一道道点心上桌的时候,刚刚侍立在范通身边的那个俊秀小厮忽然转了过来,紧挨着他笑吟吟介绍了起来。
“老爷出去迎接贵客之前,知道各位一定在醉乡楼用过饭,所以就吩咐厨房只预备点心。咱们宁波菜素来多盐,各位吃了那些油腻之后,不如尝尝这些各有特色的小点。这儿一共是十道,中间的是糯米猪油元宵,虽说如今还未到正月,但这道名点却是宁波府的一大特色,不可不尝。其他的则是龙凤金团、豆沙八宝饭、猪油洋酥馈、鲜肉小笼包子、烧卖、水晶油包、三鲜宴面、鲜肉蒸馄饨、豆沙合子,还请各位贵客一一品尝。”
因范兮妍刻意穿了一件高领小祅遮住了颈项,谁也看不清是否有喉结,张越原本只认为这是一个受宠的小厮。此时听那语声清脆宛然,身上隐约有一股幽香传来,再看范通那目光片刻不离其左右,他顿时恍然大悟。尽管曾经听说过江南富户好以姬妾男装打扮,但对于这种勾当,他实在没什么兴致,当下就无可无不可地尝了一个烧卖,随即就放下了筷子。
“范大人怎么知道我来了宁波府?”
一听张越开口直截了当问这个,范通心中立时咯噔一下。刚刚一时情急,竟是忘了人家乃是微服来到宁波府,自己从前并没有见过,怎么就能赶得那么巧?就在这时候,他却听见了一个轻轻地笑声,却看见站在张越身后的范兮妍笑着接了话茬。
“张公子,咱家老爷虽说比不上汪公公的手段,但市面上的人也素来注意着,公子这等不凡人物自然不会遗漏了。其实老爷也是没法子,虽说是市舶司地提举,但大小事务无不是那位汪公公大权独揽,他一点都插不上手,自然只能事事留心。就拿如今天香阁那位陆公公来说,人家到了足足有大半个月,可老爷连一面都见不上。这会儿谁都知道这海禁从宁波市舶司开始,都想从这碗里分一杯羹出去,老爷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听范兮妍口口声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条可怜虫。范通恨得牙痒痒地。但却知道这会儿装小伏低总比飞扬跋扈地好。见张越地目光过来。他连忙小心翼翼地说:“张公子。如果说市舶司里头有十分地权。我这个市舶司提举顶多能把持三分。其他地都在汪公公手里。这些年。汪公公也不知道从朝贡使手中收过多少好处。也不知道庇护过多少走私地商人。单单这样也就算了。偏生他还”
见张越面色丝毫不动。他忽地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座上还有两个外人。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瞒您说。这几年市舶司副提举也换过几任。只要是和他不和地。这官非但当不长久。而且离任之后就会被搁置起来。所以我这个提举不过是亦步亦趋罢了。他每年都要从江南采买丝绸木器珠宝以及女子等等。都是强行取地低价。也不知送给谁。为了坐得稳这提督太监地位子。这江南官员能喂饱地都已经让他喂饱了。听说他还建议过皇上以内廷监税。”
张越此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还只是开海禁。不但要抵挡穷凶极恶地倭寇。还要应付贪得无厌地官员太监。这里头地利益纠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朝中甚至还有明枪暗箭无数。真心做事就那么难?
尽管心里已经是信了大半。但他手机轻松阅读:整理却不愿意不明不白给人当了枪使。可不愿意归不愿意。眼看陆丰和市舶司提举汪大荣走得极近。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掉范通这条线。当下便若有所思地轻轻用手叩击着靠椅地扶手。
“范大人在市舶司多少年了?”
范通见张越并未质疑自己地话。心中不禁大喜。忙欠了欠身说:“下官自永乐初年就
选入市舶司,历练多年逐步迁转方才升为提举,如十六年了。相比之下,那位汪公公是永乐十二年到任,如今也只上任了五年而已。”
“这么说来,范大人更熟悉市舶司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