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家主叫何玉森,少年时曾追随华夏书法大家启酥研习书法,写得一手好字,颇有名家气象。尽管是个不怎么在文艺圈混的人,但他的字在菊城也称得上千金难求,不知多少人以得到他的墨宝为傲,若死时能得他亲笔题写一幅挽联,足以羡煞旁人了。
可就是这么个人的字,被秦铮毫不犹豫地丢进了阴沟,和老鼠为伴去了,是个何家人都忍不了。
随着何其狂前来的人无不愤慨,已经有人怒吼着要冲上来要和秦铮大战三百回合了。
然而秦铮却毫不在意,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打算继续隐藏对何家的敌意,对何其狂道:“何少,今天是满总的大日子,管好你的人!”话音刚落,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中已经站出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大都和满家和交好,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满家和的死因,怎么会让何家在灵前放肆?
满家和去世了,留下了偌大家业和还未成气候的孤儿寡母,这话一点没错。面对这么大的利益,连过命交情的三位老大都想分一杯羹,弱肉强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下手之前,总得做出姿态,把自己和满家和的恩情做个了结吧?现在人还没入土,这些做朋友的就不能缩这是最起码的道义死者为大。
看到这么多人出现,何其狂当然不会放肆,他今天的确是来送挽联的,并不想与满家起冲突,却没想到两个年青一代这么不给面子,只好狞笑着说:“两位好大的脾气,我父亲的字算是明珠暗投了。也罢,看在满叔叔的面子上,今日不与你们计较,我们改日见吧。”说完,他带着何家人迅速离去,没再给秦铮攻击他的机会。
明知祸水东引、借势挖坑是秦铮的拿手本事,他又怎么可能往坑里跳呢?
看着何其狂离开,满成器很想追上去,却碰上了秦铮的目光,于是安分地带着队伍继续向前。
他知道,秦铮必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阻碍一去,出殡队伍的行程继续下去,好在苏家没有再派人来找不痛快,让满家和终于得以入土为安。
满家和的墓地在菊城最豪华的墓园,看着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的环境,秦铮第一次觉得满家和的眼光不错,并不能以“暴发户”一以冠之。满家的亲戚正在做最后的祭奠,等他们祭奠完毕,墓园的工作人员就会封闭墓穴,为这一代豪雄的人生画下最后的句号。
秦铮和源修竹、刘云栋等终究是外人,他们没有参与满家人的哀悼,远远站在一处凉亭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随着满家和的去世,很多人已经肯定了满家的大势已去,甚至有好事者提前预计了满家在菊城豪门中提前出局,将满成器菊城四少的名头也加上了个“前”字。
“你说我们这命,”源修竹苦笑,“各个都成了前四少,比最近的股市跌得还狠。”
秦铮看了他一眼,说:“不过是个名头,用不着在意。”
源修竹摇摇头,说:“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满叔叔虽然去了,但满家大势尚在,只是那些人目光短浅,看不出满少的能耐而已。你秦少就更不用说了,只身搅动菊城风雨,这个名头都配不上你了。要说真正成为前四少的人,恐怕只有我吧”
秦铮很明白源修竹的心情,笑着问道:“源家败落是我干的,源少会不会很恨我?”
“当然!”源修竹说得斩钉截铁,“可即便没有你,源家也会被自己拖垮,书礼传家,就这四个字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龌龊,我都不清楚,与其让这些定时炸弹在我继承家业后爆出来,倒真不如一了百了,从新开始。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
经历这么多后,源修竹说得很诚恳。
秦铮最擅长什么?嘴炮?功夫?都不是,他最擅长的就是借势。从进入菊城的那一刻时,他就开始不断借势,将弱小的自身绑在强势者身上,让一个个对手掉进了坑里。源家落败的当日也是如此,原本只打算阴源家一把,恶心他们一下的秦铮无意间揭出猛料,才导致了源家覆亡。
只有源修竹知道,那些被揭出来的猛料不过是源家底子里龌龊的冰山一角,当父亲源胜景给他看了更多真相后,源修竹的心里不仅仅有惊骇,更萌生出一股轻松的感觉。
这样的家族,不如毁灭算了。
前几日,在白修文的安排下,他见到了身陷囹圄的父亲,当父亲老泪纵横地要求他弄死秦铮、重振源家时,源修竹说得也是这句话。也正是从说出这句话开始,他心里的天平正式倒向了秦铮。
如果他要破除这些暗藏龌龊的老派世家豪门,立起一个充满朝气的菊城新秩序,源修竹愿意鼎力相助。
秦铮明白了他的想法,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白修文说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他指的是白修文让源修竹不要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威胁。
源修竹苦笑,说:“还能怎么办?我孑然一身,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坦然面对呗。”
“不要总是那么老气横秋,”秦铮皱了皱眉头,“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他现在相信源修竹并不会像自己一样深陷仇恨的泥淖中了,如果可以,还源修竹一个平静生活并不是不可以。
源修竹摇摇头,说:“我不想逃了,我想看你如何让这个城市焕然一新,然后或许会离开,会去找一个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