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君捅之间,一直在估摸哪个部位不致命,一刀下去止住血能留住命的。江时延给他分析了很多个预案和相对应对方案。每一个都危险,但对手是蒋鹤之。他聚起余力,缓缓拔出刀。瞬间血染胸口。他痛得薄汗满面,唇色发白,横躺在地上,扔了刀,两手死死捂住伤口。
“戚临君”钟意一次又一次喊,想要挣脱蒋鹤之,其间狠狠咬蒋鹤之左手的手腕,哪怕感知到血腥味都不罢手。
蒋鹤之被她咬得凛眉,右手狠狠给她一个耳光。也正是因此,他并没有看到戚临君刺偏了方向。
她手肘蹭在地上,不顾疼痛,利索往前爬。不想被蒋鹤之抓住头发,后脑勺撞上了床头柜。她再次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该死。男的都当她有金刚不坏之身吗?都喜欢把她推来撞去!
蒋鹤之刚想威胁她,刚捂好胸口的戚临君虚弱开口:“蒋鹤之,我是要死了,我要告诉你,你的易长欢恨你,她是被你害死的哈哈,我觉得好笑,你这样的变态心里会放下谁吗?你在意吗?”戚临君不让自己情绪欺负太大,但说完了一长串还在气虚。他现在牢牢按住胸口。间断地涌出血液他不能再耗下去!
他必须活!
“你闭嘴!”蒋鹤之威胁戚临君,重重踹了一脚钟意,“你别动!不然你去陪葬!”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戚临君感觉口腔血腥味十足,他忍住,“易长欢家破人亡,差点怀着孕被人侮辱三哥救了她。可她还是怀着孕跳江了。”
“为什么?”蒋鹤之睚眦欲裂,怒火滔天地问戚临君,走到戚临君面前抬起脚,“你若是有半分假话,我就用脚碾压你的胸口,让你死无全尸!”
“因为她恨你!你是个变态,杀人狂魔!她为什么要生下你的孩子!”他没力气拔高音调,还是说得有点重。他躺在地上自嘲,看来他没捅致命处,还能说这么多话希望,希望,希望,禽兽最后有点仁慈之心吧。
毕竟是妻儿。不,爱人和儿子。不,易长欢也许不是他的爱人,只不过是他最长时间的禁、脔。易长欢能时间长久。必然有过人之处,蒋鹤之情绪失控,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骗我!”蒋鹤之露出了诡谲的笑容,脚缓缓下移,“该死不死,我送你上路!”
“不要!”钟意和江时延异口同声。
钟意是扑过来抓住了蒋鹤之的脚,江时延是快速移动了戚临君的身体。江时延在他耳边低喃:“戚四,忍住,三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江时延来了,戚临君半悬着的心放下了,暂时放松休息。不过耳目清明,他要目睹蒋鹤之死无葬身之地。
“江时延,你终于来了。”蒋鹤之望着他。他这辈子唯一看得起的对手。
江时延挺直腰板:“我再不来,你要杀多少人?”
蒋鹤之耸肩:“这次我一个人都没杀,你身后那个人是自杀的。”
“啪”地一声,江时延狠狠地扇他耳光:“蒋鹤之,你太对不起长欢了!她为了你你却一直死性不改。”
拇指重重抚过嘴角,蒋鹤之笑得狰狞:“江时延,连你都要来骗我?”
“你知道,江某毕生不说谎话。”江时延从口袋里一张纸,“蒋鹤之,我来这里没拿枪,你取我命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长欢和我有交情,她不让我告诉你,她恨你但终究爱你。她不想她成为你一辈子的愧疚,可她如此阳光的女孩,所有的厄运都是因为你。这是我救下她后她的遗书,就算是那日你要和我同归于尽,我都不拿出来。可这次,你伤害了我兄弟!”
蒋鹤之接过,泛黄的纸,娟秀的字。
“一封信留我兄弟一个全尸。”江时延把戚临君拖出去,而蒋鹤之正在看信,算是默认。江时延走出门口时,留给了钟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把戚临君送到楼梯口,来接应的两个警察立刻运送他出别墅,救护车已经在等着了。
本来是给钟意准备的,没想到戚临君用上了。
蒋鹤之读完了,竟是发了疯地大笑,眼角破天荒有破碎的水光。
英雄难过美人关?
钟意啐声,屁,蒋鹤之算什么英雄,狗熊!
之前她意会了江时延的眼神,也许错了,但她必然要一解心头之恨的。他趁她笑得癫狂,从他口袋里摸出了枪,朝着他胸口就是一枪。
“嘭”的一声,钟意真该谢谢自己的烂枪法,瞄准左胸中了右胸。不过能怪她吗?又是动枪又是杀人。
“你!”蒋鹤之不敢置信地望着钟意,再次哈哈大笑,“除了你,除了你,没人对我死心塌地了!”
钟意见他疯了,赶紧溜。
蒋鹤之把她抓住,狠狠摔在地上,他伤口的血肆意滴在钟意脸上:“钟意,你知道吗,不是你杀了我,是我想死哈哈哈哈!”
江时延此时飞快地赶到门口,持枪瞄准,从后面打中了蒋鹤之的心脏:“蒋鹤之,放了她!就当为了长欢!”蒋鹤之倒在她身上,嘴贴在她耳边,“你最好快点走,哈哈,不然你就跟我陪葬了。”
“你走开!”钟意大喊,顿觉恶心,重重推开蒋鹤之。她浑身都在发抖,这一次她是真的开枪杀人了真的
江时延猛地拉住钟意:“快走!”江时延动作一剧烈,咳了几声。以蒋鹤之的手段,必定埋了很多炸弹。他带着警察拆了很多,但在窃听器听到戚四行动了,他就走了。他不走都不一定找全,他一走就更不能放心了
江时延带着钟意跑出别墅,并让警察们撤退。
蒋鹤之躺在地板上,身上的衬衣已经被鲜血涂染,他手里攥着的,正是控制炸弹的开关。
如果说之前有一个瞬间他信江时延,可江时延急急救走钟意,他已经不信了。江时延就是为了杀他。可转念一想,如果连唯一的对手都选择了欺骗,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易长欢啊易长欢,你先死就是为了我去陪你对不对?
至于他为什么不按开关玉石俱焚?
等他算好他们逃光了,他重重按下了开关:“长欢,这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爆炸声响,一切毁于一旦。
江时延和钟意走到别墅大门,只是身体刹那不稳,并不受伤。钟意却突然发了疯一样要往回走。
江时延不解:“他死了你痛心?”江时延是懂蒋鹤之的,他懂吧?蒋鹤之不是那么蠢的人,他临死之际,必定仁慈了。可他懂,钟意不会懂啊。
“不,三哥,我要去一个地方。”钟意执意。
拖住她,江时延说:“戚四虽然被送去医院急救了,可伤口可能是心脏,谁都说不好。我好不容易拖你出来,不能让你进去!你在他手下一晚,也要好好休息,然后好好照顾戚四。我想戚四,只需要你照顾。”
“可是”钟意迟疑。
“你要干什么,我可以拜托我的警察兄弟帮你干。”江时延说。
钟意适才松口:“三哥,谢谢你。”
赶去医院时,戚临君还在抢救,红灯闪闪,她看着心慌。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她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手时不时交握。而她整个人还不能彻底放松,她身上的疼痛,不能生孩子的噩耗全部交叠在她身上,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戚临君平安来得重要。
她站起的时候,怕猝然摔倒,都是倚着墙壁的。她闭眼,从不信佛,这次倒是求神拜佛只求他顺利度过难关。
闭眼,一想到千难万难终于有机会送进手术室的戚临君会死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躺下来。
不知道独自煎熬了多久,她听到江时延的声音:“钟意,别难过,戚四会没事的。”
她睁眼,抹了把眼泪,抓住江时延的手腕:“三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蒋鹤之这次真的死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虽然打了蒋鹤之一枪,但属于自卫。而且真正致命的枪是我打的,你不用愧疚。钟意,那个时候,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他双手沾染鲜血,抓进监狱也是死刑。可你是无辜的,你不该死。”江时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戚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她喃喃,转而问,“我昨晚打死的那个人?”
江时延如实回答:“蒋鹤之骗你的,你打中的根本不是人。别墅塌了,后院没有全部遭殃,那里根本没有人的尸体,反而有堵住嘴的死狗。你顶多充当了猎人,而且以你的枪法,估计连那条狗都是蒋鹤之打中的。”
“他为什么骗我?”她喃喃,她白愧疚、心慌了这么久。
江时延以揣摩的口气回答:“大概是想吓吓你吧。”
“算了。”钟意不想多谈蒋鹤之这个变态,转而回头,再次怔怔地盯住“手术中”三个红字。
“你的手机。”江时延把手机给她,“戚四给你充满电了,你的家人应该担心你,报个平安吧。”
“好。”钟意答应,手机果然很多未接来电,秦然最多。
果然,她的秦姐姐还是最挂念她呢。扯起苦笑,她致电回去:“秦然,我很好,我市中心医院等戚临君手术。他为了我,自己把刀捅进了胸口”
其他居然只有周艺歆找过她,呵呵,她自嘲:姑姑啊姑姑,你知道我差点死吗?
“钟意!钟意!”
她怎么了?为什么江时延要如此卖命地喊她?
扑通一声,钟意猝然倒地。江时延恰好跟凌念谨报平安,听到声音,赶紧把她扶起来,大声喊:“医生!医生!”
钟意本来就体力不支,想到何慧,又是伤心过度。
等钟意睁开眼,并不意外四壁皆白,眨了眨眼,适应环境。
秦然见状欣喜:“钟意,你醒了?”
她撑着要起来,抓住秦然的胳膊:“戚临君呢!”她全部都记得,哪怕她昏沉间,挥之不去的都是戚临君戚临君。不仅仅是因为她刚刚萌生的喜欢,更是因为他是为了救她!
“手术很成功,在病房。戚家有人陪着,只是还没醒,但是一切都会好。”秦然快语安抚她,“你营养不良、受惊过度,身上虽然没破皮,但瘀伤很多。虽然给你输了营养液,但你还很虚弱。现在也晚上了,你就继续休息,明早好精神十足地照顾戚临君。”
秦然本来不喜欢戚临君,不喜欢戚临君命令的姿态,不喜欢戚临君唯我独尊的模样。可现在,戚临君为了救钟意愿意以命换命,一向足够冷漠的钟意,难得如此慌神无助让他不得不信,两人之间,存在爱这玄妙的东西。
钟意狠狠抓住秦然的胳膊,坐起,睁大眼睛无比坚定地望着秦然,乞求:“秦然,我要去,我要去照顾他。我不让你帮我,你不要阻止我。你还不知道我,我身体很好!我现在觉得精神很好。”
秦然最终妥协,领着穿蓝白病服的她去戚临君的病房。
她推门而入时,病房内一片寂静,除了女人细弱的啜泣声。并不意外,戚父戚母之外,还有楚嫣然在场,她开口:“伯父,伯母。”
戚母悲伤过度,看到钟意,忽然眼底生了光。她走到钟意面前,狠狠抓住钟意的手腕,把她往病房外拖。
钟意刚刚从病床上起来,力气不如以前,何况,戚母是长辈。
把钟意拎到安静的走廊尽头,戚母狠狠甩了钟意一个耳光。戚母倾尽全力,钟意猝不及防,又是暂时体虚。她摔倒在地:“伯母”
“钟意?钟意!好一个钟意!你不要喊我伯母,我消受不起!你这个狐狸精,害得我家临君那么惨!”戚母情绪头上,愤怒之时眼泪又下来,满脑子都是戚临君苍白失血的样子。
心脏啊,那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心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