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走进病房时，他听见了很多声音。病房配置的电视机正放着访谈节目，主持人高谈阔论，就如同是正义的化身。在窗外飞驰过的车辆、医疗器械、门外走过的医师与护士的声音之中，他准确地找到了伊莱恩。她身处消毒水的气味之中，心脏稳定地跳动着，呼吸均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规律了。她的指尖正敲击着键盘，那是个C吗？　　“日安，马特。”伊莱恩暂时将电脑往后推了推，“我记得你在纽约还有家律所需要照顾。”　　“没关系，福吉能应付得很好。”马特说，将一把椅子拖到她的病床边，“你有任何计划吗？”　　他得到的只有伊莱恩的叹息。　　“我非常不想承认这一点。”伊莱恩不情不愿地说道，“但我发现我能跟上这个反社会疯子的思路。”　　伊莱恩停顿了一下，再一次梳理了自己的思路：“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目标是蝙蝠侠——当然，这是对的。但他的目标不止一个。他的另一个目标是哥谭。”　　她花了一晚上强迫自己的思维和小丑变得相似。　　“毁灭一个人从精神开始。毁灭一座城市同样如此。”伊莱恩交叉起自己的十指，注视着播放的视频中大笑着的小丑，“他想让哥谭变得混乱，维持哥谭秩序的人在他的名单上——市长，警察局局长，检察官，法官…蝙蝠侠。”　　他不想让这些人全部奔赴死亡。他只想让其中那些相对“无趣”的，譬如前任警察局局长，从他的游戏里消失。而后，小丑可以从容地让那些有趣或是有用的人坠落。蝙蝠侠是有趣，而哈维·丹特是有用。　　“不难想象。”马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原本认为他全无目的。”　　“他的确没有始终如一的目的。”伊莱恩的动作顿了顿，“总有些人下棋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玩’。”　　小丑是这样的人，莫里亚蒂也是。　　“他说他一直在等蝙蝠侠做正确的事。”　　主持人的关键词夺去了伊莱恩的注意力，她将目光移回电视屏幕上。　　“我们会在五点直播，揭露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主持人丢下一个重磅新闻，随即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义警与司法上。　　“你在担忧他。”马特说。他们都知道马特说的是蝙蝠侠。　　“是的。”伊莱恩承认这一点，“没有他的配合，没有几个律师愿意来哥谭辩护，也没有几个警察还敢出警。”　　马特仔细聆听着她的心跳：“但你并不好奇。”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伊莱恩轻声说道。但她没有说，马特也不会问。　　α　　时钟指向四点四十五分。主持人已经在为之后的蝙蝠侠揭秘做着铺垫，直到一个匿名电话打了进来。　　“我想象了一下，一个没有蝙蝠侠的世界。”　　“是他。”马特舔了舔嘴唇，握着盲杖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那个威胁过你的人。”　　“这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不想让里斯先生毁了一切，可我怎么能一个人开心呢？让我们给其他人一个机会。”　　“如果科尔曼 ·里斯，一小时内没死，我就会炸掉一家医院。”　　马特瞬间站起身。他仔细聆听着整座城市骤然纷杂的脚步声与说话声：“我没能听见倒计时的声音，是手动控制的。”　　“先离开这里。”马特说，“隔壁有多余的轮椅。”　　伊莱恩皱起眉，思索了几秒：“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　　“丹特和我都在医院。”伊莱恩说道。小丑的动向如同隐匿在迷雾里，但他的一切作为都遵循着某个目标。以医院为目标使她不得不想到这一点：“我怀疑他想绑架哈维·丹特…或许还有我。”　　在小丑的攻击下幸存的只有哈维、瑞秋和她，哈维和瑞秋有蝙蝠侠保护，于是她就显得尤为可疑。　　看着露出不赞同神色的马特，伊莱恩将电脑放入公文包，递给他：“我相信你能找到我，也请相信我能安然无恙。”　　α　　伊莱恩慢慢睁开双眼，扫视了整个房间。　　她在房间的一角，坐在轮椅上。正如她所预料的，她的正前方就是哈维·丹特，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没有被捆住，此时尚在昏迷之中。她的膝上还放着一把□□，伊莱恩检查了一遍，是满弹匣的。　　在她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另一端的实时摄像。凯文和瑞秋分别被捆在椅子上，嘴被蒙上。在他们身后各站着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端着枪的男人。她的右手边有一扇门，但她毫不怀疑门后是持枪的小丑同伙。　　伊莱恩眯了眯眼，轻声说道：“不用管我，去救凯文·罗麦斯和瑞秋·道斯。”　　她紧紧盯着还在昏睡中的哈维，用最轻的声音将这句话反复念了五遍。她知道自己的声音会穿透墙壁，穿透哥谭市纷繁的嘈杂人声，落入他的耳中。　　哈维的伤势并不重，他只有额角被火焰灼伤，只需几个手术就能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伊莱恩左手手指按着右手的手腕，依照脉搏计算着时间。在三分钟后，哈维也睁开了眼，有些茫然：“威廉姆斯法官？”　　还未等伊莱恩给予答复，小丑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响起：“哥谭市的光明之子与正义女神，为什么不来个游戏呢？”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对旁边的人吩咐些什么。电视屏幕里，瑞秋嘴上的胶带被撕了下来。她像是也能看见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这是个实时摄像，只不过没有声音而已，我猜你们也不需要。规则很简单，你们谁最后活下来，谁的朋友就能活下来。当然，为了让这个游戏公平一点，我给了法官小姐一把枪。”　　“让我们开始吧。”　　小丑的声音消失在房间里，留下的只有一室死寂。　　哈维神色复杂，看着伊莱恩。他站了起来。　　伊莱恩抿了抿嘴唇，将弹/匣卸了下来，和手木仓一起扔到了右边：“我无意违反道德与法律，检察官。”　　她已经猜出小丑想做些什么了。无论是她杀了哈维还是哈维杀了她，都意味着还在审判中的黑帮得以全数释放。哈维更是哥谭市的宠儿，倘若他也成了杀人犯，对哥谭市的冲击绝不亚于小丑带来的威胁。　　她不能主动伤害哈维，也不能让哈维伤害她，无论是哪一种的后果都不堪设想。　　或许是她的动作博得了哈维的信任，哈维站在原地，没有动。　　伊莱恩趁此间隙用余光扫了一眼电视。瑞秋的嘴被胶布重新蒙上，眼中流露出恐惧，凯文倒是很平静。在马特找到他们前她必须得给小丑带来乐趣，否则小丑会用伤害瑞秋和凯文的方式来逼迫他们动手。　　“丹特先生。”她率先开口。　　α　　小丑不仅仅安排哈维·丹特和伊莱恩为了朋友而杀死另一个人，也令整座哥谭市的人自相残杀——他利用爆炸威胁哥谭市民以航船离开哥谭，并在市民登船后告诉他们两艘船上各有□□，而□□的引爆器就在另一艘船上。　　蝙蝠侠不得不先去处理小丑的事情，使得马特免于和他直接见面。　　藉着比利棍，马特落在屋顶上，迅捷地掷出另一节比利棍。它在地上反弹，在击昏了守卫后回到他手中。　　小丑将伊莱恩和其他人放在了同一幢楼同一层的两间房间里，只要有任何异变，他们都将死于埋藏在楼里的□□。　　在一分钟前马特听见了伊莱恩所处的房间里有玻璃碎裂声，随即是弹/匣装入手木仓的声音。　　马特在伊莱恩所处的那一层的楼梯上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伊莱恩的心跳骤然加速了，与此同时是两声连续的木仓响。　　马特不再等待，用比利棍轻轻敲击身侧的墙壁。小丑的团伙朝着楼道里走了过来，随即被他扼住喉咙，击昏后仍在楼梯上。　　伴随着轮椅转动的声音，他听见伊莱恩从项链上拆下了什么，用它打开了门锁。　　“丹特先生，不要惊慌，我可以担保他是位可信的守护者。”伊莱恩说道，她的声音里有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摇动着轮椅上前，打开了另一扇门的门锁。在门锁打开的同一刻，马特甩出比利棍，替她扫清门后的守卫。　　哈维第一时间冲到瑞秋身边，伊莱恩盯着绳索看了看，迅速替凯文解开了绳结：“抱歉。”　　“没关系。”凯文心有余悸地勉强笑了笑。　　马特俯下身从守卫身上翻出了手机，递给伊莱恩。伊莱恩怔了怔，打开手机：“十二点零三分……小丑有其他的安排？”　　“你的夫人安然无恙了。”马特对凯文说道，随即带着伊莱恩离开，“小丑声称会在十二点时炸毁载满了哥谭市民的船。”　　“不止一艘船？”伊莱恩眨了眨眼。　　“两艘。一艘船上是犯人，另一艘船上是市民。两艘船分别持有对方的引爆器。”马特说道，“蝙蝠侠抓到小丑了。”　　伊莱恩挑了挑眉：“我真希望明天就能在法庭上见到小丑。”　　蝙蝠侠肯定不会直接杀了小丑，她只能希望小丑最后还是以正常程序受审——丹特并不介意将小丑诉以死刑，正如她并不介意以当前的状况强撑到法院判下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