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墨 小歌扶着我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她拜托和她一起值夜班的医生替我做手术,她说她做不了,我安慰她说我没事,因为我清楚自己伤得不重,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我的伤在右手臂,血糊糊一片,来时已经疼得麻木没什么知觉,可护士帮我清洗伤口的时候,着实把我疼了一把,额头冷汗直冒,小歌紧紧捏着我的左手臂,“很疼对不对?忍一忍,清理好伤口,打了麻醉就不会疼了。” 我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不疼,害怕就到外面等我好不好?” 小歌摇头,眼泪在长长的睫上打颤,“我不。” 真不听话,如果没有受伤,真想抱抱她。 伤口清理完,听周医生对小歌说道:“伤口十三厘米五,小指粉碎骨折。” 小歌哭着说,“周医生请你轻点,他怕疼。” 我心里痛楚,我心疼我的姑娘,我心疼她的眼泪。 周医生看了小歌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说,你觉得可能么? 我也觉得不可能。 我的姑娘被我吓傻了。 手术进行前,我拒绝打麻醉,小歌大叫起来,捧着我脑袋,“离墨,你怎么了?” 我的姑娘一定以为我脑袋撞坏了,我想。 拿着手术刀的周医生冷眼看着我,“年轻人想好了?” 我说,“想好了。” 小歌坚决不同意我不打麻醉手术,周医生也再次跟我确认,“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不要一会喊天救地,手术进行是没办法停下。” 我坚持,“我知道,医生你走起。” 周医生拿起手术刀摇摇头,也许她也觉得我脑子有手病,是的,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手术中,我额头后背全汗透,我甚至感觉发尖都在冒水,但我一声没哼,小歌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她没有看我,我知道她生气了,气我的执拗。 手术接近尾声,我看见周医生和两名护士像似松了一大口气,周医生边手术边跟我开起玩笑,“我怀疑你来之前已经打了麻醉剂,而且还是过量的。” 我看着不远处的小歌,弱声说道,“这只手惹我女朋友生气了,该罚的,而且这点痛不算什么,十年前,车祸,我断了三根肋骨......” “阿墨?” 小歌哇的一声哭出来,朝我飞奔来,从背后紧紧抱着我。 她终于又叫我阿墨。 身体是疼痛难耐的,心情却是快乐的。 小歌蹲在我旁边,泪流满意面的望着我,“我再也不生气了,再也不生你的气了。” 我吃力说道,“夏小歌,你要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的。”小歌哭泣。 我轻轻笑了笑,我想起十年前那场车祸,那场本可避免的车祸,是我自己生无可恋,本已和对面卡车擦身而对,下一秒,我打转方向盘,却和那辆卡车来了个亲密接触,死亡来临的时候,我没有一丝害怕,闭上眼,反而觉得解脱,可十年后的今天,历史再次重现,当一辆卡车迎面朝我撞来时,我是害怕的,满脑子全是小歌,我想她,我从不信奉上帝,那一刻,我在心里向他祈祷,求他给我一次生的机会,因为这次回来我还没有对我的姑娘说过爱,不管她爱不爱我,我的爱我想让她知道。 手术前后一共用时一小时二十七分。 疼,但却是值得的。 手术结束,小歌晕倒在我怀里。 夏清歌 手术是漫长的。 我一直缩在离墨身后瑟瑟发抖,我咬紧牙关,左手死死掐着右手,右手死死掐着左手,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在手术结束前晕过去。 我恨我自己,从离墨回国那天起我一直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我生气,我有什么好生他气的,三块肋骨,我的离墨得多疼,而我却不在他身边。 在听到周医生说手术结束的时候,我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夏小歌。”晕过去之前,我听见离墨叫我,声音悲惋动人,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国度传来,带着无限的眷恋。 这一刻,我相信他还是记忆里我深爱的少年,我深信,他是爱我的,他就是月子口中的傻子。 我们已弄丢了彼此整整十年,我们的青春不在,这一切都是命,我不怨天尤人,从今后我只想好好生活,好好陪在离墨身边,好好爱他,给他生一个像他一样漂亮的宝宝。 这样,此生再无憾。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我做了长长的梦,我梦见小时候,我梦见爸爸,我坐在秋千上,晃着双腿,让爸爸荡高点再荡高点,我告诉爸爸将来我要去北京上学,我要当比他还要大的官,我又梦见第一次去北家,我穿着白色棉布裙,拖着粉色行李箱,惊鸿一瞥枫树下俊美如神祗的少年,我梦见我们相爱,我们牵手,我们亲吻,我们去爬长城,长城爬一半,遇见一疯子,离墨说他是疯子,那位疯子问我有没有兴趣拍牙广告,我猛点头说:愿意,愿意。 离墨拖着我转身就走,我急得快要哭了,我边走边回头望着我身后那疯子,我说离墨你干吗呀放开我,我还想和那人再唠唠,后来那疯子看见摘掉口罩的离墨,满脸惊讶,追上来问离墨有没有兴趣拍电影,离墨才不会理他,我代他说道:愿意,我不拍牙广告了,你找他拍电影吧,他长得可好看了,肯定能火,离墨背起我就跑,说回家,这里有疯子。 梦里往事不断,总之这是一个长而美丽的梦。 美梦终有醒来的时候。 醒来后看见离墨坐在床边,十分优郁地看着我,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双手停留在他受伤的右手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很疼对不对?” “夏小歌。”他轻声唤我,眼里泛着水光,“你在身边,不疼,你不在身边,疼。” “离墨。”我望着他,哭出声。 “你又不叫我阿墨了。”悲怆而无奈的声音。 “阿墨,好阿墨。”我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头靠我的肩,“如果我的右手没有受伤,左手没有挂液,真想抱抱你,我都好久好久没有抱你。 “让我抱着你好不好?”避开他受伤的右手,我紧紧抱他在怀里。 鼻尖轻轻厮磨我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在香港出差,我很想你。” “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夏小歌,因为我从未停止想你,一直都想你,我想念你很多年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