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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姈看到这坑内满是荆棘的一刻也骤然感觉到了背后的寒意。    密密麻麻的荆条藤蔓穿插交织,几乎没有任何好的空隙可以完好的容纳一个人。    地面全是黑漆漆暗红的一片,分不清是泥泞还是干涸的血迹,潮湿的牢笼像巨大的蛇口阴森森地吐着舌头,阴冷至极。    当谢姈见到籽玉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数处被荆条刺穿流血,脸色惨白如破烂不堪的布偶,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娇花的姿容。    “这样会不会死?”谢姈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会,已经吩咐了准备最好的药。”琅镜注视着里面的籽玉,宛如一朵枯败的花,寂然了无生机。    “这点身体上的恐怕只是小事,她心魔未除,只怕日后会继续对你不利。”琅镜悠悠然开口道。    “对我不利?我与她到底有何过梁非要你死我活?”谢姈摸着潮湿的木栏,困惑地问道。    “等你明日入了宫便知道了。”琅镜打了个马虎眼,显然在此事上也不愿意多说。    见他没有全然告知的意思,谢姈也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该知道的总会有揭露的那一天的。    “我可以跟她说一下话吗?”谢姈目光落在了荆棘丛中的籽玉。    琅镜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默许她可以过去。    琅镜自己倚着囚笼,将门打开一条缝。    谢姈避开前面数量不多的荆棘踏入了囚笼。    籽玉躺在荆棘丛中,伤痕累累,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睁开眼,看到谢姈,眼眸漾出一丝疑惑,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    “我想我是不是以前应该见过你?”谢姈顿了顿,仍旧是开了口。    籽玉身子一顿,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你……知道了什么?”    “我本来是一无所知的,但是让我怀疑的是子桓。”谢姈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籽玉神情微微变化,“他对你的感情不像是普通兄妹,但是名义上你们两又是有血缘的关系的,所以我怀疑你可能不是程家人对吗?再者,你对我敌意如此之大?难道是因为谢家与你有什么关系,导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进入云漠,甚至不惜泄漏情报至我于死地。“    “你……”籽玉显然被谢姈这番分析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通过你的反应我已经觉得我离真相不远了,谢谢你。”谢姈微微颔首,走出了囚笼,恰巧对上了琅镜颇有兴致的眼神。    “你很聪明。”琅镜确实是由衷地表扬了一下她,从这个计划一开始,她身在局中却也能洞察如此多的事情,然后一步步推断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客气。”谢姈平淡地回了一句,径直从囚牢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阳光正好,恰巧是午后,明晃晃的光线驱散了方才在监牢里的那一点阴寒,让她身体的暖意又回来了几分。    看着地上被拉长的身影,谢姈抬起头,望着眼前站的人。    “身体好些了?”    云息眼圈微微有些暗色,逆着光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枝桠树影摇晃,簌簌落下,沾在肩头。    谢姈走上前一步,看着云息有些凌乱的发丝,想必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她伸出手将他肩头的落叶拂下,对上他墨色的眼眸,“我想跟你谈谈。”    “说。”    “我不介意你把我安排在棋局上,但是我能否知道后面的真相,那些关于我的事情。”谢姈深吸了一口气,她这句话已经想了很久了,与其被不自知地玩弄于股掌中,她不如先一步掌握消息,看能否为自己谋得一丝喘息。    “关于你的事?”云息抬眸看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幽暗。    “难道籽玉三番四次地针对我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谢姈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打算了解你的全部意图,我只希望知道我的那部分。”    两人之间沉寂了很久,耳畔只有午后风吹动枝叶哗啦的声音。    久到谢姈以为云息会拒绝她的时候,云息道,“其实也可以告诉你全部的一切。”    谢姈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息,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听错了。    她可以知道全部?    “但是……”云息走近一步,眼眸深邃,似有荧光点点,“你要跟在我身边。”    “好。”谢姈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树影轻轻摇晃,飒飒作响。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云息脸上,清隽的眉眼染上一圈光晕,格外温暖。    “谢谢你。”谢姈复又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云息。    “我不是说过不用说谢谢了。”云息声音平稳而低沉。    谢姈笑了一下,“也对,总之以后劳烦照顾了。”    云息唇角弯了弯,“今晚随我入宫,我把关于你的告诉你。”    ***    夜晚的皇宫除了路径上挂着的一盏盏镂空的宫灯外,大多数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在暗夜里蛰伏的怪兽长着血盆大口趁人不注意便一口吞下,血骨无存。    所以大多数时候谢姈并不愿意晚上时分入宫,毕竟夜深风寒,从任何方面说来都不是一次会让人觉得愉悦的事情。    但是,她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身鹤纹官袍,身形颀长,雪白的鹤冠上系着一块极品的翡翠。    总结来说,极为注目。    她已经婉拒了数个宫女要主动给他们领路了。    宫女们仍旧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相互窃窃私语两人的关系。    “冷吗?”云息见谢姈穿得并不是很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冷。”谢姈对他笑了笑。    云息眼眸微闪,借着身高优势,将谢姈环在臂弯,解下了身上的外袍仔细地披在谢姈肩头,认真地将绳穗系好,“不冷也给我披好。”    这人还是真是有点霸道……    谢姈心底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将带着体温的外袍裹紧了几分,乖巧地走在云息身边。    穿过御花园,不久便来到了一处宫殿,鎏金的碧瓦宣布着曾经的显赫,但是门口脱落的红漆昭显着逝去的辉煌。    只余两盏忽明忽暗的宫灯悬挂在门口,极为萧瑟。    “这里是?”谢姈看着这高高的宫墙,门口的匾被悠久的灰尘所掩盖,看不清楚字迹。    “曾经的长公主,云翎公主的宫殿。”    云翎。    这个名字让谢姈感到陌生,但是这个翎字却让她的心又处于一种不安的境地。    “她也曾是我的姨母。”云息淡淡地说道,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    “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谢姈看了一眼云息的表情,不由得对这个女子感到了好奇。    推开脱落的红漆大门。    “吱呀——”一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    四周静悄悄的,如同一个安静的墓穴。    刚踏进院落便借着宫灯看清楚了眼前的雕像,是一名女子抚着琴席地而坐,旁边的花开得正盛,女子表情温柔,应该就是云息所说的云翎公主吧。    绕过雕像,沿着羊肠小道走过后是一整块用青石铺的小桥,桥下依旧潺潺的流水上飘着几朵枯败的浮萍。    桥栏杆上精致的雕花如百花齐放,每一笔都是细细打磨雕琢过的痕迹,如行云流水般畅快的行笔,想必也是出自高人之手。    走在青石板上,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放大回响,让谢姈心底有些猫抓似的发毛,忍不住将外袍裹得更紧了些。    察觉到谢姈的小动作,云息抓住了谢姈揪紧外袍的一只手,比她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整个手,略微高于她体温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慢慢地传递给她热度,像似源源不断的暖流般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这边。”云息牵着谢姈的手,往桥边走去,被宫灯照亮的是一座奢华的宫殿,推开门扉,室内数颗硕大的夜明珠高高地挂着照亮了室内。    云息走上前,熟练地将烛台一一点亮。    明亮的烛火一点点地将整个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谢姈清晰地看到那副与她房间内几乎相同的屏风,屏风上的女子正是门口雕像上的女子,只是这幅屏风显然被保存得更为悉心,用的丝线也均是名贵的材质。    “这位公主殿下与我有什么关系吗?”走到这里,谢姈不禁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其实……我暂时也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证明你与姨母有关系。”    云息目光落在屏风上,望着屏风上的女子,又转而看着谢姈。    “不过我现在有的线索不过是谢家,谢家当年谢夫人与姨母是手帕交,然而当年兵荒马乱,两人同时分娩都诞下的女儿。”    “你怀疑当年婴儿被调包了?”谢姈抛出这个问题。    “暂时也没有证据,一切还是猜测过多。“云息又忽然说道,“当年云翎公主身边只留下了一名女婴,就是籽玉。”    “她又为何在程家?”谢姈想起她名义上是程子桓的妹妹。    “当时云翎公主未婚生子对于整个云漠皇室来说是不能公布的事情,所以籽玉更加不能见光。”云息简单明了地说道。    “所以她寄人篱下数十年?”谢姈这才觉得,若是真是婴儿互换了一波,那这些年原本在谢家享受这一切的就不是她,应该是籽玉。难怪籽玉对她的仇恨那么深,或许是认定了自己便是夺走她一切的人?    这样一想,就能解释得清楚籽玉恨她的原因了。谢姈抬头看着屏风山的女子,如花的容颜,仿若一朵正值年华的娇贵芙蓉。    “那云翎公主后来?”谢姈继而问道。    “不知所踪。”云息下意识地拒绝说出亡故这两个字,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好好的一个人能从这世上泯灭了行踪,如人间蒸发。    “这么说来就是一桩悬案了。”谢姈沉吟一会。    “不过云翎公主生前受许多肱骨重臣仰重,她在政事上极有自己的见地,若不是消失了,或许云漠出一个女皇也不稀奇。”云息轻描淡写地说着。    “当今的君主?”谢姈想起池边那个男子。    “是云翎公主的亲弟弟。”云息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若按南国的说法来说,只能算庶出,血统并不纯正。大多数老臣仍旧是支持着云翎公主的,前提是若她还在的话。”    谢姈见他一脸淡漠地分析着局势,不禁问道,“当今的君主品行论政如何?”    “一个从小将皇子送去别国当质子的君主能如何。”云息脸上浮现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    谢姈沉默不语,确实当年按照南国与云漠的实力相较而言,云漠君主能力平庸,鲜少顾政事,将儿子献为质子更是耻辱之极的一笔浓墨重彩。难怪云息对君主的态度冷淡到如此地步……    “当年云翎公主到底为何失踪?”谢姈话头又重新转回到了眼前屏风上的女子,二八年华,正是求慕者众多的年纪。    “对外宣称是在外消暑时不甚跌落悬崖殒命,实际上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爱慕着一位不知名的人,所以私奔与那人连夜逃出了这个皇宫。”云息讲诉着这位公主敢爱敢恨的一生,波澜不惊,却让谢姈对这位公主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没有人见过那位不知名的人吗?”谢姈好奇地追问道。    “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国人。”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谢姈看着屏风下秀着的一对鸳鸯下的小楷,轻念出声。    倒是段炽热的爱情轶事。    “除了籽玉,可还有留下什么吗?”谢姈在室内慢慢地打量着,只见除了精美绝伦的银瓶珠玉,似乎也寻找不出其他的痕迹。    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伴随着主人的离去而荒废。    “没有,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籽玉可能也不会被留下来。”云息停顿了片刻,“皇室最看重的便是血统。”    所以你才让她也去了云雾山?    谢姈想了想,这句话还是没有问出口,对籽玉来说,与其寄人篱下倒不如给她一片天空,岂不是更好。    谢姈大概地扫了一眼整个殿内,默默记下大致的物品摆放。    待他们出了殿,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