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看到明月呆滞悲痛的神情,并没有上前安慰自己这个双胞胎弟弟。事实上,他也从来不懂怎么安慰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
然而明月毕竟是他弟弟,做哥哥的无论如何也应该安抚一下明月悲痛的心情。于是清风上前,毫无表情的脸上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明月的肩膀,便又重新走了回去。
饶是明月此刻心痛悲愤难以自己,也忍不住因为清风如此儿戏的敷衍抚慰生气。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个木头,尤其是跟随师尊修行羽化成仙术之后,性情越发的冷漠,面无表情也就罢了,一个月也难得听他说上一句话。
明月的性格和清风却恰恰相反,他机警聪明智计百出口才了得,同为曾经的快意门十绝之一,号称是快意门有史以来最强的绝无人烟,怎生会有一个闷葫芦一样的双胞胎哥哥?
两人长相其实非常相似,一样的眉眼一样身材,然而从小到大,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将两人错认。修士靠气息辨别也就罢了,就连肉眼凡胎的凡人也不会将两人弄混。
因为两人的差异实在太大,气质完全不同,偏偏两人的存在感又都极强,就像水和火,怎么可能会弄混?
明月小时候根本不觉得清风和自己会是双胞胎的关系,觉得会不会是师尊弄错了,他们两个也许根本不是亲兄弟,否则两人的性格怎会南辕北辙?
别道生呵呵一笑,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两人肯定是双胞胎无疑。当初别道生在海边破船捡到两人时,两人还是婴孩儿。长相一模一样,外人难以分辨。
那时明月不服气道:“那为什么我是弟弟,他是哥哥?您老人家又不是我们的父母,也不知道谁先出生谁后出生,也许我才是哥哥。”
别道生哈哈大笑,笑了许久之后才正色道:“因为我踏上船时,清风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看着我。短短胖胖的手臂用力的抱着你,将你护在怀里。而你嘛,挨着清风睡得酣畅无比。压根没有睁眼的打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居然知道警惕一个陌生人,又护住自己身边的弟弟,那他不是哥哥。难道你是?”
明月羞愤而去,深深为自己婴儿时期的行为感到丢脸。不过自从那次谈话之后。他终于承认清风是哥哥,他只是弟弟,虽然他从不管清风叫哥哥。
想起师尊慈祥和蔼的容貌,明月心情悲痛难忍。他和清风对别道生的感情又岂是师徒关系那么简单。对他清风来说,别道生在两人最弱小之时抚养他们,又悉心传授两人功法。堪称两人的再生父母。
明月其实很早就知道别道生命不久也,因为别道生从来没有隐瞒。三年前就对他和清风说过自己寿元将近,最多不会超过十年。从那以后,别道生便对两人的要求越来越高,甚至将快意门大多数事情交给两人去做,他只在幕后指导。
清风和明月都知道,别道生是想将快意门传给两人,却因为他自己时间不多,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两人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将来在他死后可以撑起快要垮掉的快意门。
不过,安云忽然出现后,别道生便不怎么管他们兄弟二人了。明月肩上的担子忽然消失后,便忍不住嫉妒起安云来了,看安云各种不顺眼,觉得安云抢走了师尊对他和清风的宠爱。
这就好像那些被父母严格要求上进的孩子,每天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无比迫切的想要痛快的玩耍。忽然有一天,有一个新孩子闯进了家里,父母对新孩子无比宠爱,把原来施加给他的压力全都转移到了新孩子身上。原来的愿望莫名其妙的实现了,只是这个孩子肯定会受不了。
想到这里,明月脸色一变,眼睛顿时就红了:“师尊三年前说过,他还有十年寿元,这才三年,师尊为何会突然死去?”
清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垂下眼帘,并不回答明月的问题。
“为什么?”明月提高声音又问道。
清风神情无波,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不说话。
“咯吱”声在两人头上响起,竹窗被推开,安云露出头来,朝明月说道:“你回来了?天风火可取得了?”
明月听到她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有没有取得天风火,悲愤之下不由怒火大盛,红着眼睛吼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我师尊死了,你关心的却是我拿没拿到天风火,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难过吗?枉费我师尊对你那么好,你还有没有良心?”
安云没有料到明月会突然冲她发火,微微一愣后,冷笑道:“如果悲伤难过能够报仇,我会比你更加难过。”说完,她关上了竹窗。
明月愣了愣,转头看向清风:“她说报仇?这么说师尊真是被人所害?”
清风微叹:“快上去吧,她一直在等你。”
明月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胸中的愤懑悲痛,大踏步进了安云所在的竹楼。他有太多事情想要弄清楚,既然清风不愿意对他说,他只能去问安云。
明月见到安云时,进楼时满腹的疑问却凝结在喉咙里,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原因无他,因为眼前的情景让明月目瞪口呆,顿时忘记了要问的话。
偌大的二楼大厅内,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各种阵旗和阵盘,中间飞舞着无数的符箓,更有千余根雪白的细针在空中穿插飞舞。这些杂乱无章的阵旗阵盘以及符箓飞针将整个竹楼完全塞满,看不到一丝缝隙。然而这些阵旗和阵盘都在动,符箓和飞针也在动,有的速度极快,有点速度极慢。但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碰撞,都各自沿着自己的规律运行着,相互配合着,乱中有序,层次分明。
明月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他虽然不懂阵法。然则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心惊胆战。心头的警兆更让他想转身就逃。
明月相信,如果此时要他的命,不过只是伸伸手指。保证他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这是什么?”许久之后,明月才开口说话。话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还有些颤栗。他对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有些不满。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又重复问道:“你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