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枫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理她了,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好整以暇地搜索着他感兴趣的电视频道。 袁希灿无意识地站在沙发旁边,瞄了一眼他此刻光洁溜溜的脸,又望向他明显过长的头发,尤其现在刚刚洗过,他又没有梳顺,显得更加凌乱。她微垂下眼,总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点什么。 既然胡子都刮了,那么头发呢? “还有什么事吗?”见她一直站着没走,隋枫挑眉,眼神有些兴味地觑着她。这女人一向话不多,对他也总是客气生疏的,怎么今天一看见她刮了胡子就这副模样了? 袁希灿朝他一笑,用一种听起来轻松自在的口吻说道:“这个星期六隋欣邀请我去参加你们隋家的家庭聚会,你应该知道吧?我是普通人,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他斜倚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俨然一副悠闲听客的模样,看来他并不排斥她提到这个话题。这不禁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同时这也让她更加好奇,隋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留胡子和头发是故意的吗?那么他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大堆人找个理由凑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玩玩,”他像很热心地对她解释道:“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用不着拘束。” 她脸上露出一抹好奇,“听起来你们家族的人很多……”她家就完全不同,不说她母亲去世,即便她母亲还在,娘家那边也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可惜彼此之间感情都不太深,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走动一下;她父亲那边倒是有几个兄弟姐妹,可如今大家都四散到全国不同的地方了,偶尔过年才能见一次面,或者是谁家遇到红白事。 在袁希灿看来,很多所谓的亲戚也就比普通人多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了,情感上还不一定比得上自己的朋友。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堆亲戚聚在一起像朋友那样玩玩闹闹,也许上了年纪的人可以坐在一起,年轻人呢?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他淡淡道,也没说自己要不要去。 她点点头,又瞄了瞄他的手不经意地摸上自己的头发,唇角边似有若无地扬起一抹浅笑。 “那我就打扮得休闲点了,”她像一个万分期待星期六聚会的青春少女,转身往自己房间那边走的时候动作一蹦一跳的,展现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穿什么好呢?我去找找……” 他睨着她转眼远去的背影,耸肩一笑,继续看他的体育比赛了。 ~~ 星期六上午。 接到隋欣打来的电话,袁希灿就下楼了。当看着她身后那个一身飒爽、神采奕奕的高大男人向她的凯美瑞走过来的时候,坦白说隋欣有点惊讶。 她想不到隋枫会跟袁希灿一起下来。 “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做到的?”隋欣笑着迎上去,和自己的堂哥打了声招呼,又跟她拍拍手,“昨天晚上我那样问你我哥到底回不回去,你怎么就是不说?只说他知道做什么。” “瞧我没说错吧?”她抬手勾了勾自己的头发,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你们也该对自己的哥哥和孩子有点信心嘛!”这是她的真心话。 隋枫走到车前,下巴朝她俩往后座一点,“你们坐后面,我来开车。”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享受他的驾车服务,隋欣很高兴地答应了。 “你不知道,以前家里有什么聚会,我那些堂哥从来不爱参加,”坐上后车厢,车子在前面开,她们两个女生就在后面讲着自己的小秘密,“但我隋枫堂哥总是和我一起玩,一起跟着这些大人到处走到处看,那些大哥哥们就笑我们是大人的跟屁虫,尤其还爱骂我隋枫堂哥是娘娘腔、假男生,不过随着年龄大了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了。” 袁希灿听得很专注,她完全可以想象在一个大家庭里,尤其是像这样一个阳盛阴衰的家庭里,女性不可避免会成为弱势对象,而一个长得像女性的男性,或者是被当成女性的男性,处在这种环境里有时候更加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甚至是被歧视和践踏的对象。 “不过后来,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了,”隋欣一边思忖一边说道:“我那些堂哥都长大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他们倒是挺热衷这些聚会活动,或者是一些应酬,但我隋枫堂哥就不再怎么参加这些活动了,家里无论怎么叫怎么喊他都不来,甚至是好不容易长辈劝他他来了,结果待一会儿就走了,这一走又经常是长时间不跟家人联系,当然我们也知道孩子都大了,可是中国人是讲究落叶归根讲究父祖亲情的,没人希望看到他就这么一直孤零零地漂泊在外啊!”她像是有感而发。 这确实是长大后人的状态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追求,只是中国人永远不忘“家”这么一个核心传承。 自我与家,就像婴儿与母体,总是要分离开的,但难道一定是非此即彼、无法共生的关系的吗?西方心理学更多的是关注和强调独立的个体,这跟他们的个人主义社会和奉行的价值观是息息相关的,但现在我们的心理学也在慢慢建立和发展起来,中国的文化强调的更多是社会和集体、家庭,如果能在独立和家庭之间都能保持一种良好的平衡,岂不是更好? 和她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位于A市湖滨小区的一座别墅小区。 “这是我隋枫堂哥家,”隋欣笑着介绍道,周边绿荫环绕,中间碧波荡漾,远处隐隐还能见到一些桑田野趣,端的是自然桃园好风光,“还不错吧?” 果然是有钱人。 按耐不住好奇,袁希灿偷偷问她怎么会这么有钱?在她看来真正的豪门那都是电视剧里演的,一般老百姓阔起来时间都不会太长。 隋欣倒也大方,哈哈一乐。“这要多亏我爷爷了,他生了几个儿子,和儿子一起勤巴苦做,那时大家都穷,也不会做别的,只知道赚了钱就找地盖房子,毕竟儿子要娶媳妇嘛!总要有地方住不是?就这么盖了一间又一间,没想到他的儿子又生了那么多儿子,还得挣钱,有的做小本买卖,有的后来进厂打工去了,但不管怎么说我爷爷就有一个执念,凡是家里有儿子的就得盖房子。” 袁希灿恍然大悟。“所以这些房子基本上都是拆迁得来的。” 隋欣点头,“这得感谢国家政策,不过就算不拆迁,我们这些人过得也不错。”她说。 她有些欣慰,感觉自己总算是看到了一点正面的家庭教材,比如像隋家这种。“那你爷爷的教育很好啊!他能让你的伯伯叔叔们这么听他的话?”多少不成器的败家子,就是这样把家业给毁了。 隋枫将车停进车库里,拿着车钥匙往隋欣怀里轻松一抛,“嘿,接着!走了,别光顾着讲话。”他闲闲道。 “知道了,”隋欣接过车钥匙,挽着袁希灿的手跟在他身后走向别墅那边。“说到教育,我爷爷是个非常古板严肃的人,不过我记得我奶奶很温柔慈爱,我听说当初我爷爷娶她费了很大力气,但他们婚后感情很和睦,很多时候我爷爷都肯听我奶奶的话。” 袁希灿若有所思。听起来这像是一个旧式父严母慈的家庭,不知道这跟隋家一直这么肯打拼和到现在还这么有凝聚力是否有关系。 “儿子,你回来了!”一声高呼,打断了她的出神。 才刚一走进大厅,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坐了多少人,只见一位穿着宝蓝色长呢大衣的中年妇人便迎了过来,一把拉起隋枫的手,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你看你,一定是在外面没吃好,都廋了,得在家好好补补,啊!” 隋枫一脸的尴尬,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妈,你别这样,我挺好的……” 妇人死不放手,一心拉着他往楼上走,仿佛有好多知心话要对他说,“你这小子,一出国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地,这回我看你往哪跑……” 坐在客厅里的亲戚仿佛见惯不怪,纷纷打趣:“哎呀,谁让你是你妈最宝贝的小儿子呢?平常又不在她身边尽孝,就陪陪她吧!” “你大哥、侄女一有空就来哄你妈,你怎么不行啊?” “你多大了,还不好意思啊……” 袁希灿抬头望着隋枫,看见他那张原本俊逸光洁的脸上此刻无意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如果不仔细看也许看不出来,这点红晕让他那原本就精致的脸上愈发多了丝秀气。她心念一动,忍不住想到如果是男生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会怎么样?估计对隋枫来说不是一种美好的体验吧? 她又忍不住他想起留胡子的样子。胡子是男性的象征,从内心来说,隋枫还是希望自己被当作一个堂堂正正不折不扣的男子汉的吧? “加油!”她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朝他露出了一抹鼓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