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到!闲杂人等让开!”
一队亲卫挥舞着鞭子,彷佛不认识尉迟校尉等人,呼和着要把刚刚躲进破庙的众人赶出去。
这座破庙不算很大,前殿加上后院,只有几间屋。
尉迟校尉加上虞家人,勉强可以容纳。
如今又多了十几号的亲卫,他们就只能被赶到院子里。
雨越下越大,黑漆漆的天空中还时不时有闷雷响起,以及一道道的闪电。
这般恶劣的天气,若是在野外待上一晚,慢说是老弱妇孺了,就是身前体壮的年轻男子也受不了。
“好个史贺狗贼,他、他分明就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该死的,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是个心狠手辣的下作玩意儿。”
“郎君,这可怎么办啊,孩子还这么小,万一淋了雨,肯定会得风寒。”
“……呜呜,老天爷,你怎么就不长眼睛呢。”
虞家人站在大殿外的廊下,身体死死贴着墙壁,将孩子护在怀里,努力不让飞斜的雨丝飘落到孩子、以及自己身上。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一半。
山风一吹,人们冷得直打哆嗦。
虞二、虞四等人戴着镣铐,面沉似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他们早已把那个耀武扬威在自己面前走过的老狗杀死一千遍了。
然而,没用!
他们越愤恨,越恼怒,史贺越得意——
啧,上午的时候,我真是傻透了,居然亲自上阵!
虞家早已不是曾经的虞家,而我也不是原来的我。
现在我与虞家隔着身份、地位的天堑呢。
就像此刻,他都无需亲自出面,只让亲卫们直接动手,就能把虞家人像赶一条狗一般赶出去。
啧啧,看看他们一个一个被雨淋得如同落水狗似的模样,史贺就满心的快慰。
还有虞二等人那目眦尽裂的眼神,更是极大的取悦了史贺。
对!
就是这样!
老子就是喜欢看你们这种“恨不得生啖我肉,却又奈我不得”的样子。
心情好了,史贺觉得自己被摔断的胳膊都没有那么疼了。
尤其是亲卫在大殿里架起了大锅,咕都咕都的烧起了肉汤。
哎呀,随着热气蒸腾,浓郁的肉香飘散整个破庙。
史贺大马金刀的坐在大锅前,单手端着粗瓷碗,吸熘吸熘的喝着又热又香的肉汤。
抬眼则是外面瓢泼的大雨,以及廊下那瑟瑟发抖、脸色发青的仇人。
舒坦!
这日子过得真是太舒坦了!
咕噜!
咕噜噜!
廊下的虞家人,肚子开始造反。
尤其是几个年幼的孩子,他们根本就忍不得饿。
再加上身上冷,还累,种种痛苦相叠加,他们开始哭闹起来——
“阿娘,我饿!我好饿啊!”
“冷!阿娘,我冷!”
“……我的腿好酸啊,脚好疼,阿娘,我想歇息,就歇一会儿!”
听到孩子们的哭闹声,虞家的女卷们心如刀绞。
虞二、虞四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此刻,对于他们而言,饥饿、劳累、疼痛等等,反倒没有那么严重。
他们真的、真的、真的好像不管不顾的冲到大殿里,举起手里的铁镣直接砸死史贺这个老匹夫。
他,摆明就是要让虞家人去死啊。
我们不动手,让暗卫行动!】
阿弟,不行!我觉得史贺是故意在激怒我们!】
……我知道他不怀好意,可、可也不能任由他这般欺凌啊。我们受得了,娘子和孩子他们受不了啊。】
再等等!我、我再想一想……】
虞二和虞四拼命的用眼神交流着,两人用力握着镣铐。
铁链冰冷的触感,多少能让他们保持些许镇定。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个少年站了出来。
“九郎?”
虞二、虞四惊呼出声。
虞彻、虞行等一众堂兄弟更是有些急切,“回来,九郎,你、你要做什么?”
众人看到“虞礼”竟直接进了破庙,担心者有之,着急者有之,甚至还有人误会了。
“九郎莫不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饥寒,想要跑进去讨碗饭吃?”
“千万不要啊!太丢人了!”
“就是,我们虞家可丢不起这样的人。”
两三个人窃窃私语,他们一边说,还一边下意识的舔嘴唇。
呜呜,好饿!
肉汤好香。
他们到底年幼,虽然记得虞家家训,可还是抵挡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何甜甜的忽然动作,给了他们些许“希望”——
不是我们要丢人,是九郎先丢了人,我们、我们不过是跟从罢了。
两三个年纪小的孩子,一边死死靠着父母、大人,躲避大雨的侵袭,一边梗着脖子偷听破庙的动向。
虞二等年长些的人,倒没有误会何甜甜。
上午的时候,虞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坑了史贺一把。
虞二等人就知道,这个新回来的侄子,是个有些骨气的。
再加上他们同行了一路,九郎小小年纪,又瘦弱不堪,居然也能咬牙忍着。
这般坚韧,这般忍耐力,果然没有辜负虞家儿郎的身份。
所以,虞二才不信自家侄子会因为一碗肉汤而跑去跟史贺摇尾乞怜。
他主要还是在担心,担心九郎年纪小、忍不住脾气,万一再跟史贺起了争执——
上午的时候,史贺是没有防备,这才着了九郎的道。
可现在呢,虞二敢打赌,史贺一定万分戒备,并一直等着想要抓九郎的把柄。
万一漏了破绽,史贺这黑心烂肝的老贼,能趁机打死九郎。
九郎可是大兄唯一的嫡出血脉啊。
且他这般优秀,若是能平安长大,定能成为虞家的栋梁。
小不忍则乱大谋!哎呀,九郎到底年幼,沉不住气啊。】
虞二急躁不已。
他顾不得为妇孺们遮风挡雨,转身来到了破庙门口。
他握紧铁链,想着若是待会儿打起来,他拼着性命也要护住侄儿周全。
“……你这竖子,是不是饿了?馋了?想喝我的肉汤?”
史贺一边喝汤,一边逗小狗一般的逗弄何甜甜。
他故意吧嗒着嘴,彷佛吃着无上的美味。
“史骠骑,听说您悍勇无比,您的那柄大戟更是精铁铸成?”
何甜甜故意舔了舔嘴唇,彷佛真的又馋又饿。
史贺听何甜甜提到了自己的成名武器,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没错,老夫的这柄铁戟,重一百余斤。就你小子这体格,估计来上三五个,都未必能抬得动。”
何甜甜眼睛一亮,“史骠骑,要不我们打个赌吧。我若能拿得动您这铁戟——”
史贺眼底闪过了然,哈哈,原来这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