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绿,鬓先丝,
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
两处沉吟各自知。”
一声声情深之语,一句句意浓之词。秦雪初喃喃自语,口中念着古人之词。
眼前是磊起的长台,四周皆是围住了枯死的胡杨树枝。那个人,那个秦雪初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男人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其上。
岁岁红莲,两处沉吟。
延庭,我该去何处与逆共赏红莲、我该如何与你窗下同吟!
“雪初,时候不早了。”
沈烈鸣的声音将她从悲痛中拉回来,让她不得不面对此时的情景。是的,他们还在北高楼,这是沈延庭的葬礼。
“好。”
轻轻的一字回答,秦雪初知道这是她无法回避的事情,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一众人都围在一旁,看着沈烈鸣,等着他的一声令下开始这场葬礼。沈烈鸣朝着沈延信点点头,沈延信便拿着火把朝着沈延庭走去。
远远地看着沈延庭躺在柴禾之间,那么安静、那么沉寂。他永远不会再醒来,永远不会再那么笑意然然地与人对弈。永远不会再执笔写意染墨,永远不会,永远。
秦雪初犹如被点了道一般不能动弹,甚至不敢走上前再看一眼沈延庭。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都在结冰,冷的她动弹不得、无法言语。
洛云霄和秦毓景不禁互看一眼,眼神之中尽是担忧。纵然沈延庭已经走了几日,秦雪初还是这般模样。葱从最初醒过来的失神出走,到被颜落回带回烂醉如泥。
今早醒了之后他们原以为秦雪初至少会发泄一番,却没想到她只是在沈延庭房中待了一会就出来了,并且决定了尽早火化一事。
她若是痛哭流涕、摔打东西,他们反而会觉得正常。可如今秦雪初却只是冷然如此,将心中所想所痛全部独自承受。
人若是将大悲大痛强行按耐在心中,他日必定还是回迸发而出,并且会是以加倍的姿态。
不光是秦毓景和洛云霄,沈烈鸣何尝不是担心这样的秦雪初!他不仅仅是担心,更有着害怕。怕她悲极之时性情大变,怕她乱了方寸突生大变,怕她一时冲动做了蠢事。
他怕的不是沈延庭死的突然,他怕的是秦雪初生的迷茫。
沈延信拿着火把已经走到了沈延庭身边,稍稍低身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弟弟,沈延信心中的疼痛感又复作祟。他的四弟,那个如清风明月般随和的四弟,写的一手好字、作的一手好画。
他们兄妹几个当中只有他一人舞文弄墨,大哥沈延冲本就善于世俗从不多与他们嘻戏,二哥沈延冰是一个不善言辞只知道潜心研究毒物的毒痴,他自己则是一个忙于岐黄之术的大夫,唯一的的小妹则是个整日喜欢舞刀弄的江湖儿女。
若不是因为沈延庭自出生开始就有纠葛,若不是因为沈延冲的利欲熏心,若不是因为沈烈鸣的旧人之愧
若不是因为这些,五灵庄还是那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五灵庄,沈烈鸣还是那个武林泰斗的名门庄主。
五灵庄还在,可是却早已经物是人非。沈烈鸣死而复生,沈延庭君子已故,秦雪初涅槃重生,沈延青和沈越沣千里姻缘,洛云霄和秦毓景壁人一双,沈延冰和沈延信手足同路。
而如今,秦毓景长声一叹,心中惆怅之情难以抹去。回想起他们辞别洛阳的时候,父亲再三叮嘱诸多提醒,可众人却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爹”沈延信轻声开口,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家之主沈烈鸣。
“去吧。”沈烈鸣沉声回应。
沈延信手腕轻动,燃烧的火苗在火把上跳跃。轻轻点上,撒了油的木柴瞬间便点着了。火红耀眼的火焰立刻窜了起来将围在沈延庭周围的一圈。
沈延青双肩颤抖,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四哥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被火焰吞没。她不知道心中对于这件事除了悲痛之外还有什么情感。
有死有生,自己的兄长死了,自己的嫂子活了。
有情有意,兄长是为爱而死,雪初是因爱生痛。
有怨有恨,该埋怨兄长的一意孤行,还是愤恨得了兄长性命的雪初?
火势很盛,很快就吞噬了那个她最爱的男子,也是最爱她的人。秦雪初此刻却没有了眼泪,因为所有的悲痛和眼泪在那小酒馆酒醉之夜已经发泄。
怒火,泪水,甚至是埋怨和嘶吼,她不是没有谢谢情绪,但她绝不可能永远其中。得了他的命,就该好好活出一番模样,总不教他死的不值、死的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