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客栈,萧影寻着城东酒家而去。进了店门,果见朱瑶一如当日乞儿装束,坐于桌前,双手支颐,愣愣地出神。
萧影有心戏他一戏,转身出门,飞身上屋,搬开一片瓦,捡了块小土块,朝朱瑶头上又破又旧的毡帽扔去。
朱瑶当即大发脾气起来,朝店里的人嚷嚷道:“谁扔的我,给我滚出来,瞧本小小爷不宰了他!”
他挥动一把状似牛皮软鞭的东西在桌上抽了几下,顿时吓跑了半数客人。
正自火冒三丈,后脑勺上又托地着了一下,正要喝问是谁戏耍于他,举目见屋顶有异,立时双脚一蹬,飞身而上。见上面有个黑影闪动,更不打话,挥鞭便打了过去。
萧影一来有心试一试对方的身手,二来两人年纪相若,见了面便童心大起,想逗乐逗乐。是以并不亮明身份,见对方的软鞭如同雨点般挥来,他或避或让或挡或捏,一一将之化解,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既不会伤了自己,亦不致叫对方落败。
朱瑶不忿道:“来者何人,胆敢三番两次戏耍本小爷!”见对方不肯说话,软鞭也自无法递到对方身前,怒道:“你硬要耍狠逞能,不知好歹么?待我老大来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影憋着嗓门,闷声闷气地道:“你老大是何人?听你口气,他能耐不小啊。”
朱瑶嘿嘿冷笑道:“他叫萧影,若是他来了,可有你苦头吃的!”
萧影道:“哎哟,我好怕哟!”
朱瑶神情得意道:“哼,这世上顶尖儿的高手,他都敢与之放单,你就等着瞧吧!怕了就报个名儿上来,下次见到,我好让他放你一马。”
萧影道:“嘿嘿,这事倒是不凑巧得紧,我正好也叫萧影。”说着将对方的软鞭捏在手心,顺势一拉。
朱瑶心想,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萧影,正自愕然,一个疏神,软鞭给对方抓住一扯,自己立时失了重心,朝适才突身而上的屋顶漏洞间掉了下去。
萧影本无心将朱瑶扯下屋去,但不知怎地,对方陡听自己是萧影,身子便即凝滞当场,被自己轻轻一扯,便就掉了下去。
他生恐对方摔伤,紧跟着跃下屋去,凌空弯臂搂住朱瑶的腰际,将之抱在怀中,展开轻功缓缓落下。这一搂却觉对方腰部柔软异常,另有淡淡的幽香自对方身子散发而出。
众人适才在店面里见小叫化大发雷霆,模样儿娇憨,本就觉着他样子怪怪的,甚是好笑。这会儿又见一个英姿俊目的少年,抱了灰头土面的小叫化在怀,更是忍俊不禁,喷饭吐酒,尽皆笑作一团。
朱瑶小鸟依人般伏在萧影怀里,陡闻笑声,立时惊觉,挣脱萧影的怀抱,朝众人嚷道:“笑什么笑,不许笑,不许笑!”
众人见他适才露了两手,脚底下功夫当真不赖,自己一介武盲,怎开罪得起人家。笑声戛然而止。
朱瑶往桌间一坐,愤愤道:“萧影,你不好好的来赴约,干么这般戏弄于我!”
萧影微笑着赔不是道:“我与朱贤弟上次在寿阳一见如故,再次相见,着实欢喜,便想逗你一乐。”
朱瑶哼的一声,横了萧影一眼,扭头直是不理。
萧影心念一动,便将二人首次相遇的情境说笑一遍,当说到自己如何上了他的大当,如何踩中西瓜皮,如何摔得瓜破人晕时,更是绘声绘色,引得朱瑶噗嗤一声乐了。
萧朱二人杯盏交错,说说笑笑,直喝到月上三竿,仍自依依不舍。
临行前,朱瑶醉意微醺地道:“萧大哥,你不是一直在打听中原武人被劫一事么?这事儿我帮你打听到了。”
萧影大喜,忙道:“当真?他们在哪儿?”
朱瑶道:“此去向东二百里的地方有个卧龙冈,他们尽数困在那里。”
萧影道:“我这就去救他们出来。”伸手过来拉了朱瑶的手,即行便要去救人。
朱瑶忙拉住他道:“萧大哥且慢。你知道卧龙冈是什么地方么?”
萧影摇头说不知。
朱瑶道:“那地方老虎、狮子漫山遍野,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便是你武功高强,那也是有去无回。你去岂不白白送命?”
萧影愕然心惊,说道:“那他们岂不是早被老虎狮子吃了?”
朱瑶道:“据我所知,他们被关在一个巨型铁笼中,性命无碍。”
萧影道:“没吃的,岂非也是一个死?”
朱瑶道:“铁笼被放置在山涧之间,左右两座高山耸立,有人在两座山之间拉了铁索,平日便像给小鸡小鸭喂食一般,将食物从铁索上抛下。”
萧影怒道:“是谁这样缺德,以这等方式侮辱他们!”
朱瑶不答,竟自头也不回地去了。
萧影暗道:“这人当真古怪,来时欢欢喜喜,去时说走便走,也不说句再见什么的言语,叫人好不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