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头上,天气还未回暖,榻前还烧着炉子,然而二人做了这会光景,炉子的火渐渐熄灭了,窗口开了半扇正在透气,如今刮了一股子风进来,却是有些清冷。
苏玉衡稍稍叹了一口气,将渐渐冷却的杯子放下,认真看着许姨娘,眸光透着一股凌厉,“许慧云,你跟老夫人的事情我不管,是你从我手中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就该你亲手还回来!”
她一字一句轻缓带着节拍般地敲打在许姨娘身上,听得许姨娘身心一颤,浑身冒出一股寒意。
尤其是那股子不咸不淡的语气,连尊称都不要了!这样的话带着威胁让她心下惶恐不安!
怎么会?她一个小丫头平日任她揉捏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对上苏玉衡的眼眸,便觉幽深若潭,那黑潭里似翻滚着波涛汹涌!
许姨娘恍如被一股潮水卷起吸进去了般!胸口没由来的让人窒息!看第一眼竟是不敢看第二眼!
等她闭上眼大口喘气晃过头再次看苏玉衡时,却又觉得人家始终面庞如水,似刮过暴风雨后的风平浪静,刚刚的窒息恍若错觉!
可许姨娘怎么会轻易认输?她深吸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稍稍放松了僵硬的身子,重新找回自己的淡定,一脸无奈的样子看着苏玉衡,“七小姐,我只是一个姨娘,不过半个主子,这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了主的,要不,你等老爷回来跟他说?”
苏玉衡冷笑,要是等她那个糊里糊涂的爹回来,些许就是关上门把她教训一顿,她爹后来有多厌恶她母亲她是知道的,病了大半年就去看了她一次,再后来就是母亲死的时候出现了,她不知道她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母亲去世后,她父亲便主动请缨去了外地编修风物志,说得好听是清修,可实际上很可能是为了避讳母亲的死!
她长得像她母亲,她父亲是看都不想看她!连带对嫡子也不甚上心,等到她父亲回来,还有她和她弟弟什么事!
“这么说,姨娘是想逼我去万年县衙告状了?”苏玉衡幽幽抬眉,审视地看着她,
听到她这句话,许姨娘没由来地想笑,上次她吵着闹着要去告状差点死在大街上,这回又要去,去吧,去吧!这次撞得准一点,死了干净!
“你尽管去吧,我是拦你不了!”许姨娘神色极为轻松,
那县令就是她表哥,苏玉衡这是往死坑里跳!
苏玉衡将她耻笑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稍稍侧头,手指慢慢敲打自己膝盖上,语气十分漫不经心,
“只可惜,我这要去了,恐怕姨娘表哥的官位不保阖家还有性命之忧”苏玉衡的声音轻柔似水,却听得许姨娘眉间一跳!
什么意思?她去了她表哥的官位怎么会不保?还有性命之忧?说的是些什么话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姨娘狐疑地看着她,她是不是故意在吓唬自己,可看她平静冷沉的脸色却又觉得不像,她总觉得今日的苏玉衡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还怕,可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那你去试试呗!”许姨娘自诩在后宅斗了几十年,还能怕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会因她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而退缩呢?
熟知苏玉衡缓缓起身,蹲了下去,伸手拿住钳子添了添塌下炉子里的炭火,望着渐渐燃起来的火苗,声音夹着火苗窜旺的呲呲声有些不太清楚,“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姨娘的表哥何老爷曾在当年显贵一时的杜府当过门客!”
她的话像风吹过一样,不留痕迹却又如锋刃一般扎在了许姨娘的心口!
她浑身猛颤,手中的暖炉不经意中滑落,身子颓然往后靠了去,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不可置信地斜盯着苏玉衡!
苏玉衡却没有看她,她蹲在碳炉前,拿着铁钳子拨弄着红彤彤的炭块,目光怔怔,映出了炉子里熊熊窜出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