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夜晚属于亡魂,白天则是活人的节日。
镇山会有巡城隍活动,把供在土地庙的城隍老爷的分身请出来,在镇上巡游一圈,保佑镇上居民日夜太平。
这时大家是真过节了,镇上居民开心,周围十里八乡的村名也开心,他们可以来镇上售卖农产品,顺带捎回些日用品,七月十五大家都不大好意思讨价还价的……
连带着镇口检查的伪军都有些懒洋洋……
当天晚上孔先生正说得高兴呢
“啪”一只茶壶从下面飞来,幸亏他眼明手快,侧身让过,否则若被砸实了,肯定头破血流。
“王八蛋,少说这种有的没的!”李发大怒“这几天都讲些阴阳怪气的,当心你自己出门碰到赤佬。”
“好了,好了,都别听了,回去睡觉,过几天要去和平军当教官,都给一个个等样点,谁要是丢了税警总团的面子,老子连夹里都不给他……”
王静斋只身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
虽然手上脸上等外露皮肤都涂了烟袋油,口袋里还放着捏碎的硫磺粉末。
这些都是可以防止虫蚁蛇鼠侵扰的,但架不住花脚蚊子悍不畏死的在他耳朵不停的嗡嗡嘤嘤,几个没涂到的地方成了它们聚餐的天堂……
终于院子内响起了五声夜猫子叫,王静斋回以两长一短的乌鸦叫,里面立刻又是三声急促的夜枭声。
王静斋心中大定,一切情况正常,外面没有暗哨,只有前后门各有两个固定哨,外加一个围着院墙散步的流动哨。
按照原本计划,王静斋琢磨和上回一样,带着徐发树老冯小朱等人悄悄摸进去,干掉岗哨。
但祝为民传出的信号却是“一切等信号”。
显然他似乎能掌控局面。
王静斋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笑了,他觉得这小子成长之快让人诧异。
……
前面两个站岗的,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闹肚子了,跑了好几趟茅房,还没太平下来,找了个门房间,缩进去唧唧哼哼,只剩下一个人放哨。
这自然也是瘌痢头阿三的杰作,他来了之后,很会做人。
天天给晚上站岗的的朋友准备夜宵,这不,今天是猪油蛋炒饭,那个跑厕所的倒霉蛋之所以拉肚子,就是因为祝为民在给他的饭里加了点料,反正这个炎热的气候下,导致腹泻的原材料可太方便找了。
那家伙原本想把气撒到瘌痢头阿三身上,认为是他的蛋炒饭不干净,自己才反复跑厕所。
可是,看看另一个家伙,两人是同一个锅子里吃饭的,对方一点事情都没有,显然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而另一个家伙也不开心,晚上站岗本就无聊,两个人还能相互说说话解解闷。
到了下半夜,还可以两人轮番睡觉。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隐约间,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他倒是不慌,都认识了,这个含胸驼背低着头的走路姿势,只能是那个新来的火头军。
“做啥!这么晚了到大门口来!”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一阵比划。
他挎着个篮子,里面飘出一阵香味,阿三从篮子里拿出个荷叶包来,打开,赫然是一块肥瘦相间的咸肉。
“阿巴阿巴阿巴”他满脸谄媚的笑容,打着手势。
“哎呦,小赤佬不错”那税警一把接过,捏起一片就往嘴里塞。
此时在他背后的阴影中,有忽然又有个人影慢慢站起来,毫无声息的挪到他背后,等他发现情况不妙时已经晚了,脖子里多了跟细细的琴弦。
这时节的琴弦多用蚕丝制成,声音清亮,但不耐久用。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少艺人开始改用进口的钢丝弦,虽然贵,且弹起来费手费指甲,但声音响不说,而且耐用!
孔先生眼下正处于换挡期,他的三弦有两个丝弦一根钢弦,但他不说没人知道。
方才这钢丝弦被他拆下来,藏在袖子中,现在则出现在对方的脖子上。
孔先生用力勒,那税警知道情况不妙,张大嘴想要深吸一口气,以便反击身后人,但他嘴刚张开,一大包咸肉便结结实实的塞了个满!
祝为民死死的按住他的嘴,孔先生脸色煞白,但手上的劲道却大的惊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手。
噗隆通,死尸落地。
祝为民仔细上前去探探鼻息,哪儿还有一丝一毫的进出气?
再看脖子,那钢丝完全嵌入皮肉中。
他不由得对孔先生翘了大拇指。
后者面无血色的回以一笑,浑身上下筛糠似的哆嗦,但手里却没闲着,蹲下身来,将钢丝弦从死鬼脖子里细心的抽出,还掏出块细麻布来,将钢丝上的血迹擦干净。
七月半的晚风本来就有点凉,祝为民这几天得闲的时候也没少听孔先生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