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芽为了躲许翊瑾,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老太太院子里,跟在冬青身边做事。
许翊瑾不敢叨扰外祖母,加上院子里女眷多,他自觉不便,没事就在外面的抄手游廊溜达,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问题守株是守株,兔子不来,守了白守。
他一连等了两个下午,没见玉芽的身影。
一颗骄傲的侯爷世子心很受打击。
“表嫂,我是不是被玉芽姑娘讨厌了啊?”遇到温婉蓉时,许翊瑾十分沮丧。
讨厌?温婉蓉想不至于吧,以她对玉芽的了解,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讨厌一个人会直接说出来,不是避而不见。
但有些话又不能说太明,温婉蓉旁敲侧击地问:“许表弟找玉芽何事?”
“也,也,没,没什么事。”许翊瑾一紧张,又开始结巴。
温婉蓉猜他就是想见见玉芽,又放下面子,安慰道:“你别紧张,玉芽要跟冬青学很多事,也许没闲暇时间,肯定不是讨厌你不见面,这点你放心。”
“这样啊。”许翊瑾大松口气,转而笑起来,“既然玉芽姑娘忙,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转头回屋。
温婉蓉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心思真是单纯的两人。
至于玉芽,她谁都可以不理,一听夫人来老太太院子,屁颠颠跑出去,黏到身边说话。
温婉蓉看她一头汗,拿帕子擦了擦,一边打扇:“天气热,别跑来跑去,小心中暑气。”
玉芽笑嘻嘻,说不热:“冬青姐姐怕我热,就没要我去小厨房,平日没事就待在屋里,端茶送水,是夫人来了,我才出来。”
温婉蓉知道冬青细心,点了点头:“你多跟着冬青学,有什么不明白请教她,知道吗?”
玉芽说知道。
温婉蓉要去陪老太太说话:“我陪祖母坐坐,一会出来找你,你先去忙吧。”
玉芽点头离开。
温婉蓉进到老太太屋里,福礼问安,而后把最近发生的事,大致汇报一遍。
老太太边听边品茶,等她说完,沉默一会,问起覃炀的身体:“炀儿最近如何?大夫来看过吗?”
温婉蓉说照医嘱喝药,身体恢复不错。
“那就好。”老太太下巴微抬,“炀儿性子粗,耐性差,经不住关,你多体谅体谅他。尽心照顾就好。”
“请祖母放心。”温婉蓉低首回答,心思祖母太了解覃炀,说得一字不差,面上说他不好,实际比谁都袒护孙子。
“这段时间也委屈你。”老太太袒护完孙子,不忘孙媳,拍拍温婉蓉的手,慈笑,“炀儿若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祖母,祖母肯定不会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这话温婉蓉相信,她见过老太太严惩的态度,替覃炀掩护:“祖母说夫妻同心,阿蓉谨记,照顾伺候夫君是妻子分内之事,谈不上委屈,何况覃炀现在事事依着我,也没胡来。”
老太太嗯一声,露出满意神色,问完孙子,又问大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刚刚说静和公主打了阿瑾?怎么回事?”
温婉蓉想玉芽和许翊瑾的事八字没一撇,一直没敢提,老太太现在单独问起来,她不敢隐瞒,又怕老太太说他们胡闹,先认错:“祖母,这事分两说,不过您别训覃炀和宋执,他们也是为许表弟好。”
自己家几个混小子什么德行,老太太心里有数:“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温婉蓉一五一十道:“您知道许表弟不愿意娶静和公主,两人之前在聚仙阁关系交恶,这头许表弟对玉芽有心思,宋执借此事故意要许表弟跟公主谈条件,如果非娶不可,公主只能做小,静和为这话,要打玉芽,许表弟为了护她,被抓咬受伤。”
她说完,偷偷观察老太太的神色,又替玉芽说话:“玉芽生性单纯,对许表弟没任何歪心思,倒是许表弟对她坦白心意后,小姑娘处处躲着他,还跟许表弟说明,门第相差甚远,不敢高攀。”
老太太没说谁是谁非:“玉芽的性子我知道,至于阿瑾,跟他母亲一样,有时一根筋。”
稍作停顿,又问:“这事阿瑾跟他娘老子说了没?”
温婉蓉摇头:“看许表弟的样子,没想那么多,他是想带玉芽回樟木城,玉芽不愿意。我跟许表弟说了,必须得大姑父点头才行。您知道,玉芽今年才十三,年纪小,阿蓉不忍心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受罪。”
不忍心是真,不想玉芽吃亏受罪也是真。
但吃亏受罪还有另一层含义。
温婉蓉没明说,想必老太太肯定听出弦外之音。
她斟字酌句,继续道:“祖母,以覃府在燕都的声誉。给玉芽寻个条件不错的寻常人家,举案眉,琴瑟和鸣是桩美事,万一,阿蓉说万一,那孩子在婆家受委屈,只当阿蓉是娘家,有人撑腰,也有地方落脚。”
但要嫁给许翊瑾,就现在状况,容玉芽进门,抬妾室,已最大恩赐。
老太太极少表明自己立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瑾的终身大事总归你大姑姑,姑父管,祖母年纪大了,想管也管不动,先不提玉芽,静和公主那边会善罢甘休吗?她性子再刁蛮,也是皇女。”
得罪公主事小,得罪皇上、皇后事大。话点到为止。
温婉蓉点头说明白,不会让许表弟为难,也不会连累到大姑姑和姑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肯定不放心任由几个小字辈胡来,等温婉蓉走后,要冬青拿纸墨笔砚,给大姑姑去封信,要她赶紧来燕都一趟。
然而温婉蓉全然无知,她陪玉芽闲聊会,回去跟覃炀提一嘴,莫名其妙被吼一通。
她不满皱眉道:“我怎么知道说了许表弟和玉芽的事,祖母会叫大姑姑来,说话就说话,你吼什么?还嫌天气不够热?”
覃炀就差没把蠢字拍她脸上,直话直说:“老子都懒得打击你,阿瑾和玉芽可能吗?异想天开,大姑父是太祖封赏的爵位,他能容忍自己儿子娶个丫鬟?还正室?你以为是我们俩啊!”
“我们怎么了?”温婉蓉极不高兴看着他,“照你的意思,不是先帝赐婚,你也瞧不上我,不会娶我对吧?”
覃炀瞥她一眼,没吭声。
沉默等同默认。
温婉蓉心思,她天天把覃炀当祖宗供着,全心全意伺候,结果抵不过门当户对四个字,还被嫌弃。
她气不过,把贪凉的乌梅汤放到覃炀面前,转身就走。
覃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笑起来:“哎,老子说的事实,就生气了?”
温婉蓉转过身,垂眸道:“没生气,是寒心。”
覃炀歪理邪说又来了:“大热天,寒什么心,来来,老子跟你捂热。”
说着,他把温婉蓉拉到大腿上坐好,一只手从衣襟伸进去,趁机捏了捏左胸,坏笑道:“怎样,热了吧?”
温婉蓉蹙了蹙眉,白他一眼,对方笑得开怀,死皮赖脸不松手。
“你说你至于吗,为个不存在的事耍脾气?”覃炀避开伤口,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低头吻白净脖颈,贪恋衣服上沾染的木香。
温婉蓉没动,任覃炀的手在身上游走,有些颓然:“我想许表弟对玉芽有意思,是好事,他喜欢她,能一心一意对小姑娘好,就够了。”
“你只要一心一意?”覃炀还不了解她,“你不就是想阿瑾娶玉芽为妻?现在好,把大姑姑惊动了。”
“可是我”温婉蓉转头,正好碰上覃炀的嘴唇,后面的话想说也说不成了。
覃炀上次忍了,这次逮到机会,见温婉蓉又没拒绝,心痒难耐,拉她去床上。
温婉蓉知道他要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同意。
覃炀已经摸出反应,连骗带哄,好话说尽,要她给他泻火。
温婉蓉不敢跟他来真格的,说用手。
覃炀贱兮兮凑近,说用嘴也行。
温婉蓉一开始不愿意,但经不住对方软磨硬泡,结果先嘴后手。
覃炀花花肠子多,说一点精华不能浪费,非要温婉蓉坐上去,一切以造人为目的。
反正几下的事,覃炀躺在下面,一脸舒坦,还顶了顶,问温婉蓉舒不舒服?
温婉蓉能舒服才见鬼,整个过程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理智不能再理智,完全为了配合二世祖,不想也没辙。
“你泻完了,睡觉吧,我去找玉芽。”她边说。边下来,坐在床边穿衣服。
覃炀拉住她白嫩的胳膊:“陪我一起睡。”
见温婉蓉不动,他哄道:“许翊瑾的事,你操心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有那闲心,赶紧给老子生儿子,别被许家捷足先登。”
温婉蓉陪他躺下,哭笑不得:“谁先谁后,有什么好比的。”
覃炀嘁一声:“老子大他五六岁,他先抱儿子,要老子儿子叫他儿子哥?门都没有!”
温婉蓉打心里不在乎,嘴上哄:“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两人睡了近一个时辰,起来时正好晚饭时间。
温婉蓉问他再睡会还是吃饭。
覃炀眯了会,觉得肚子饿:“吃饭吧。”
温婉蓉马上叫人去小厨房提食盒。
转头,她想起大姑姑要来,不放心:“覃炀,你说大姑姑不喜欢玉芽怎么办啊?他俩的事肯定黄了。”
覃炀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能,我跟你说。大姑姑对许翊瑾不是一般宠,我不止一次听她说,只要阿瑾喜欢,娶多少房,她都接受。”
温婉蓉听了吓一跳:“大姑姑真说过这种话?”
覃炀:“老子还能骗你。”
温婉蓉没接下话,她想大姑姑果然开明对儿子真宠。
老太太都不说让覃炀喜欢的姑娘全娶进门这种话,不然照他以前疯玩,娶个两房姨娘,随随便便的事。
所以关键问题在大姑父那。
可大姑父能心甘情愿让许翊瑾娶静和公主?
温婉蓉心里打个问号。
玉芽无非是脸面问题,可静和,比起脸面,问题深得多,严重得多。
孰轻孰重?
温婉蓉想了一圈,闷闷叹气,陪覃炀一起吃饭。
“之前你说愿意认玉芽做义妹,这个许诺还算不算数?”饭吃一半,她想起覃炀的话,问一句。
覃炀扒饭,吃得快:“算数,但大姑父不傻,你别瞎掺和,等大姑姑吧,反正她会来。”
温婉蓉想想,有些不甘心,可当下确实没办法,谁叫她嘴欠跑去跟老太太提起这事呢?
但覃炀表面各种打击,实质上并没告诉许翊瑾任何话,甚至未提及大姑姑会来燕都的事。
到底支持还是不支持,温婉蓉一时没摸透。
而许翊瑾在守株待兔彻底失败后,跑来找覃炀请教经验。
趁温婉蓉去拿西瓜,他托着腮,看向摇椅上纳凉的人:“表哥,你说玉芽总避开我是咋回事?我想找她聊聊,也找不到人。”
覃炀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羽扇,差点睡着,被吵醒,皱皱眉,不耐烦道:“避开你就是不想聊,还聊个屁。”
许翊瑾一脸懵懂:“我又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聊?说话都不行?”
覃炀没心情搭理,挪挪身子,换个舒服姿势,闭眼道:“谁不跟你聊,你问谁去,老子怎么知道为什么。”
许翊瑾想,他到真想问玉芽为什么,问题别人小姑娘连面都不见,怎么办?
他心里纠结:“哥,你当初怎么追嫂子的?”
覃炀就没追过温婉蓉,敷衍道:“我和你嫂子不一样。”
许翊瑾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不一样?”
覃炀不想听他屁话,直接说,他和温婉蓉是先帝赐婚,没得选。
许翊瑾恍然大悟哦一声,反应挺快:“那就是,跟我和静和公主差不多。”
覃炀哼一声:“你挺会比喻。”
他寻思,温婉蓉跟静和公主一个德行,早就葬在疆戎,不用回来了。
但许翊瑾不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接着问:“我看哥嫂关系挺好,表哥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覃炀想,何止花心思,命都差点丢了,他跟温婉蓉就不是正常夫妻相处模式。
为防止许翊瑾无休止问这问那,他索性坐起来,直奔主题:“你想别人姑娘跟你说话,先得姑娘对你有好感。”
许翊瑾点头:“怎么才能有好感?”
覃炀想许翊瑾天天在边界把脑子憋坏了吧,开吼:“投其所好!你是不是傻!”
许翊瑾领教表哥的大喉咙,缩了缩脖子,下一个问题:“怎么投其所好?”
覃炀不讲话,内心给许翊瑾判死刑。
太他妈蠢了。
“在门廊下就听见你的声音。”温婉蓉端着西瓜进来,看了眼被吼得不敢说话的许翊瑾,又看向覃炀,说他不是,“你伤好了吗?中气这么足,许表弟是客人,又不常来燕都,你别动不动开吼,大姑姑知道会心疼。”
覃炀继续不说话。
一旁的许翊瑾打圆场:“表嫂,不怪表哥。”
温婉蓉护着他:“你表哥什么性子,我知道,你别替他说话,先来吃西瓜。”
然后又拿一块瓜,送到覃炀面前,碰碰他胳膊:“说你两句。不高兴了?”
覃炀闭着眼装死。
温婉蓉蹲下来,把瓜喂到他嘴边,小声道:“你别老吼人家,许表弟心纯,没你和宋执反应快,别说大姑姑知道,就是传到祖母耳朵里,小心又挨训。”
“行行行,我知道了。”覃炀睁开眼,张嘴等温婉蓉继续喂下一口。
温婉蓉把瓜塞他手里:“许表弟都看着呢,你起来好好吃行不行?”
覃炀看了眼毫无察觉的油灯芯,真没眼力劲,难怪追个小娘们都追不到。
等吃完瓜,再看许翊瑾愁眉不展的样子。
覃炀要不看在表亲的份上,才懒得管:“明天中午,你来吃午饭,早点来,哥给你演示什么叫投其所好。”
许翊瑾眼睛顿时亮了,不住点头:“好,好,谢谢表哥!”
大概太高兴,出门的时候连脚下门槛都没注意,差点飞扑出去。
然后隔天中午,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许翊瑾屁颠颠跑来了。
覃炀单眉一挑,看了眼漏刻,不咸不淡道:“你来这么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