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兄弟既然能打探到,鞑子也能知道吧。”听完施恩的经历,朱武突然回过味了,“船已经找好了,我们连夜就到河岸去,天明便渡河。”
曹正道:“曹家庄留不得了。管家,叫夫人女眷起身,收拾细软,我们全庄都过河去。”
整个曹家庄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男人的吆喝声,女人的叫喊,小孩的嚎哭,响做一片。
曹正也算治家有方,但全庄也折腾到天明,才算收拾停当。
天亮了,曹正站在一列大车旁边。有族中的五房人家不愿离去,一个家老对曹正道:“姑爷,你一走,这庄子就改回姓刘了。你当起门户了吗?对得起我家大哥吗?”
曹正道:“五叔,为着刘家满门的生计,你们还是跟我们走吧,不走,等着鞑子来杀吗?”
曹正劝说了几句,见五叔身后站的几个刘家的男子,满脸的辛灾乐祸,知道他们在等自己走了,好分自己的田产,便无心再劝,便道:“诸位兄弟,若是被鞑子逼得过不下去,可到开封找我,我是刘家女婿,始终是一家人,我一定管自家人一口饭吃。”
曹正带着五六十庄丁,赶着八辆大车,与朱武等人一齐赶向黄河岸边。到了预定的过河处,曹正大吃了一惊。只见河岸上站满了人,曹正收罗在河岸的船只也早被人“借用”。
曹正拉住一人:“怎的如此张惶。”
“鞑子四处抓捕宋国奸细,乘机掳掠,已经破了不少庄子了。河北已经没法呆了,只有到河南去。”
朱武也派人私下打听,这河滩之上,既有河阳府治下的庄户,因为庄子被金兵攻破而逃难,也有河北相州的难民,在白马渡被金兵挡住,不得已改道从孟津过河。
史进放眼望去,河滩中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在另一个时空,史书有载“河滩巳积五六万人,军民宅眷官员车伏兜乘摆布如蚁。争渡宅眷妇人官员军民陷於浮沙中不知其数,须臾皆没。有妇人陷於沙中举臂间金缠示人号呼求救莫敢向。迩不移时遂没。”说当时河滩上的军民和家属、官员等如同蚂蚁一般,争渡时陷入浮沙的不可胜数,一会儿淤泥就把人淹没了。有陷在淤泥中的妇人举着金饰向人求救,也没有人敢前去救她。不久就被淹没了。
而现在在这孟津的河滩上,只怕也有五六万人要逃过河南去。而且黄河北岸的船只,大部分已被宋军征发去了南岸,少部分也被金兵掳走。曹正偷藏的船也被人驾着逃去了南岸。
现在史进朱武武松等二百来人,曹正的庄丁,都被困在了北岸。
“不能呆在这里。这里好几万人,鞑子很快就会来的。”
“那怎么办,又回庄子去么?”
正说话间,从曹家庄的方向,一匹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人看到滩头的人群,速度慢下来,一个少年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着什么。
“是内子的外甥。”曹正赶紧叫人把那少年引了过来。那少年一见曹正,便跪倒在地:“姨丈,鞑子破庄了。”
曹正仔细问来,才知道他们出发后不久,金兵即到,说庄子勾结宋国奸细,不由分说冲进庄子,见人就杀,四处掳掠,这少年伺机从庄中偷偷找了匹马,从后门偷跑,来寻曹正。
“姨丈,其他几房,都陷在庄中,只怕已不免”少年嚎啕大哭。
朱武在一旁道:“都是我等牵连了曹家庄。”
“朱制使哪里话,”曹正一指河滩上的人群,“这五六万人都是被朱制使牵连的不成?”
“莫说旁的。吾等往哪里去?”
“一切听史制使,朱制使吩咐。”
“也只有先找一处退避,派人过对岸联络,再作打算。”
众人正计议间,突然河滩上一阵喧闹。听见众人都喊“船,大船,这下可有救了。”
众人抬首一望,果然见到河面之上,几十条大船迤逦而来。船头高挑着呼延、胜捷两面大旗。在河对岸,隐约可见数百条大船。
“是将主的船队。”
“送王节帅的船队回来了。”
史进、朱武等人也欢呼起来。
这时,见到船队在离河岸十丈远的地方停下,一艘大船上放下小船,小船上的兵丁用竹篙探测着河床的深浅。
同时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带了二十个兵丁,涉水到岸上来。
人群呼拉一下子围了上去。跟随汉子上岸的兵丁,用长枪将人群挡住。
汉子选了一出稍高点的地方,站上去,大叫:“奉呼延河防都虞侯令,接尔等百姓过河。”周边听到的百姓欢呼起来,隔得远一点,没听清楚的想上前来弄清楚,中间的百姓又想紧跟着这个矮壮汉子,以免错失了过河的机会,人群顿时挤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