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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都的西部,有两家相隔不远的“相扑部屋”,一家在八王子市,另一家在日野市,是相扑选手们生活、训练和成长的地方。
每年三月六日的惊蛰这一天,八王子市会举办盛大的春耕祭,庆祝即将到来的耕种季节。
祭典上有一项很重要的内容,是相扑比赛,由八王子市的春日山部屋,对抗日野市的花笼部屋。
比赛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是低级别选手之间的对抗,序之口、序二段、三段、幕下,这四个等级的选手。
第二天是高级别选手出场,等级从十两到关胁。
这场对抗赛,选手们是有收入的,来自于门票、赞助、和一些周边的卖品。
这个收入对于低级别选手来说很重要,因为十两以下的选手还没有月薪,生活只能靠部屋提供的少量补贴。
问题在于,因为第一天是低级别的比赛,所以入场的观众少,收入会受到影响。
为了提升人气,春日山部屋的亲方,也就是老板,想了一个主意。
相扑比赛的裁判,叫做行司。
他请来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由部屋内资深的行司进行培训之后,来做第一天比赛的裁判。
想象一下,两个巨兽般的选手之间的激烈搏杀,却要听命于旁边那个漂亮的小孩子,这种巨大的反差,一定能够引起很多人的兴趣。
这一招真的成功了,来看第一天比赛的观众越来越多,选手们的收入也就水涨船高。
而且这孩子似乎是真的喜欢这项运动,不仅能很快地投入比赛,在数百名呐喊的成年人之中毫不怯场,甚至还会以非常凶猛的态度,来斥责犯规的选手,令他们俯首帖耳。
后来,这个孩子渐渐长大了,小时候的漂亮,渐渐变成了美貌。
是那种白玉无瑕,惊心动魄的美貌。
很自然的,赛场上的女性观众多起来了,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少女开始来观看相扑比赛。
到他十四岁的时候,低等级比赛的热烈程度终于完全超过了第二天的高等级比赛。
当戴着高帽、穿着花团狩衣、手执军配团扇的少年行司出场时,台下女生们的呐喊、尖叫和口哨声压倒了一切。
“花瞳小楼——!花瞳小楼——!花瞳小楼!”
于是,从那一天之后,这孩子便拒绝再作为行司出场了。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个让人感动的故事啊。”樱子说道。
樱子仰面躺在榻榻米上,气喘吁吁,散乱的和服中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
她双手抱着原小楼的一只脚。
红叶抱着另外一只。
“强扭的瓜不甜。樱子巫女,请恢复理智,放我走吧,我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谁管你甜不甜,”樱子笑了,“至于心思什么的,更是无所谓,你只要把身子交出来就好了。”
“我觉得她们的动机不纯,根本就不是来看相扑的。”原小楼辩解道。
“我跟红叶跳神乐的时候,也不见得每一个客人都是来看舞蹈的,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嘛。”
原小楼语塞,想了想,又找到一个理由。
“可是这样的话,对在场上比赛的选手是不尊重的。”
“低等级的选手生活是很拮据的,一笔丰厚的奖金,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樱子的话总是那么直击人心,原小楼半坐在榻榻米上,无言以对。
“这可是个提高神社人气的好机会。小楼君刚才不是答应过,为了年度大赏,要一起努力的么?光在嘴上说说,那可不行哦。”
暴击三连,原小楼觉得,既然想不出反击的理由,那就说明樱子的行为是正义的,所以到了该认输的时候了。
“樱子你责备的是,”他诚恳地道歉,“我明白了。”
“那么,答应去吗?”
“去。”
“太好了!”樱子顿时眉花眼笑,“我已经与春日山部屋的绪平亲方说好了,我们不用穿行司的袍子,直接穿神官的衣服就行了,好让别人知道,这是来自阵马山神社的小楼大人。”
相扑比赛的步骤,本来就是完全遵循神道的礼仪,行司的服饰与神官也很接近,因此以神官的身份前去裁判,并无违和之感。
“行吧,能提升神社的人气,又有十万円收入,这么看来,确实是好事情。”
“十万円,那只是定金。”樱子终于坐了起来,开始整理头发。“比赛结束之后,还有四十万円的谢礼。”
“什么?”原小楼惊讶地问道,“我这么值钱吗?”
“是啊,因为能增加大约五百万円的总收入呢。”
原小楼只觉得挢舌难下,一时没有话可说。
“宫司大人,为了神社,请放心地去出卖色相吧。”樱子躬下腰,一秒化身为最端庄贤淑的主妇,“我和红叶这里,没关系的。”
激烈的会议,到此才算结束。
原小楼一路感慨着“不愧是樱子”,回到了自己的和屋。
走过穿衣镜的时候,慢慢站定了脚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花瞳小楼——!”他仿佛又听见那样的欢呼声。
镜子里的双眸,深若潭水。
左眼的黑色,细细看去,里面有淡淡的棕色。
右眼的黑色,细细看去,是面有淡淡的绿色。
没错,是异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