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盛才清了清嗓子:“云小姐。”
他还记得一个月前云清在洋人客商面前顶撞自己的场景,也记得半个月前东厂的人过来吩咐他好好照看云家人的事情。现在云清站在他面前,他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微妙,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她才好,唯一不会出错的,就是用一种平淡如水的态度。
“你找我什么事?”杜盛才接着问。
云清依旧低着头:“两天前我和徐姑娘一起去了沈府,徐姑娘一直都没回来,这事大人知不知晓?”
杜盛才向前探了探身:“你知道她去哪了?”
这次云清抬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事:“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我和大人单独说的好。”
“管事是我手下,有什么不能听的?”杜盛才摆摆手,显然不想遵从云清的提议。
云清走近两步,放低了点声音:“这是牵扯国舅爷和都察院。”
杜盛才和管事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惊疑。
国舅爷还能理解,怎么又和都察院扯上关系了?
“你下去。”杜盛才给了管事一个眼色。管事立马退了出去。“现在说吧。”
云清的话很简短:“她被沈家送回来了,就在官坊的后巷胡同里。”
“哦?那赶快去接啊。”杜盛才立马站起来,理了理头上的官帽,冲着门外又提高了音量:“王管事!”
“大人且慢。”云清上前止住了他:“他们的车停在门外,到现在还没敢下车,是因为。”
云清凑上他,深意十足地说:“因为国舅爷派人来找您有话要交代,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杜盛才的眼中又笼上更深的迷惑,但看着云清的表情郑重其事,他又很快意识到什么。
“大人?”王管事从屋外伸个头进来。
“你先出去。”杜盛才又变了主意。他想看看这个小官妓能说出些什么来,说出些什么连他这个为沈盛一直跑腿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云清开始了编故事:“那日国舅爷把我和徐姑娘一同带到后院,国舅爷喝了两杯酒,就有些发了酒疯,把徐姑娘打伤了,还差点扔到水里。”
“然后呢?”杜盛才一点都不惊讶,这事听着像是沈盛能干出来的事。
“徐姑娘当时流了好多血,人已经神志不清了,本来也撑不了多久。但是这时候都察院的左俭都御史汪大人来求见。”
汪静?
杜盛才的脸立马阴了,汪静是现在为数不多能够留在中央还能担任高位的清流官员,他担任四品俭都御史的职位,一直因为刚正不阿鄙厌阉党外戚,和上司正都御史不和,甚至和整个都察院都格格不入。
“他...他来做什么?”杜盛才的手按在椅扶手上,指背上按出了白印。
“这点奴婢不得而知了。”云清垂首作深思状,有意要将他的担忧往更深层的地方引入:“我只知道国舅爷见完汪大人回来之后,就变了脸色,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教坊司...什么尸体的。”
云清微微抬眼瞧了杜盛才一眼,看到他已经被自己的话吓得呆若木鸡,整张脸都透着惨白。很明显,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那些被自己帮沈盛处理掉的教坊司官妓们。
都察院虽然不负责直接断案,但也兼着官员监管和司法的职责,如今他们过来调查教坊司官妓蹊跷死亡的事情,甚至找上了沈盛的家门,难道是事情已经败露了出去?
云清知道杜盛才的脸色正在逐渐发白,更加要火上浇油:“然后国舅爷就立刻派人送我们回去,但是徐姑娘奄奄一息浑身是血,暂时还送不回来,就留在了沈府。我被送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府门口还站着几个都察院的人,汪大人还等在门口看着。”
杜盛才的脸白着,还残留着一缕质疑:“这些事你之前怎么不说?”
云清的头放得更低,声音却更为神秘稳重:“之前奴婢不敢把这些随意说出来,沈家的人也叫我不要张扬。”
她又抬首故作深沉地看着杜盛才有些慌乱的神色:“但是今天他们神神秘秘地带了马车过来,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姑娘带回来,也不敢着人进来通报,只能让我在车外迅速瞧了一眼就来找您。”
杜盛才愣在那里,脑中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过了半晌,他才镇定过来,发出一声决断。
“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