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娃娃脸在茶水间里唏嘘一阵,出去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我没有再想辞职的事,都已经这样了,辞不辞的也没什么区别,横竖我也没想好接下去要做什么,还不如等公司解散呢,说不定还能跟着得笔遣散费什么的。 嗯,这样想是不厚道的,我暗中告诫我自己。 公司里和我一样想法的约摸有不少,所以尽管人心惶惶,大家还是努力镇定地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 穆总一直没有回来。 下午的时候我那个上司倒是回来了,他一进公司就被几个关系亲近的人围住,我位置离得近,隐约听了一耳朵,说的是公司往后怎么办,穆总有什么打算然后工资还发不发得出之类的。 其中有个人似乎说该找下家了,被我上司不轻不重训了一句:“什么话?你要相信穆总能带大家渡过难关,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做事!” 我就觉得这上司虽然道德败坏了一些,但到底人品还没有低劣到底,结果抬起头,看到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笑意。 很显然,说这话时他是口不对心。 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没两句,就都散了。 上司喝了一杯茶,把业务部的人召到一起开了个小会,内容无非是关键时候,要好好做事,要相信穆总,不能信谣也不能传谣这些有的没的。 想想之前自己看到的,再听他说这话,我只觉得这人挺恶心。 我觉得他恶心,他大约看我也不顺眼,会开完了也不解散,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叫我的名字,说:“覃宝璐,你是新人,可能对公司的归属感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好好做事,不能给公司带来荣誉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再做出什么抹黑公司的事。” 一屋子心神不定的人刹时间像打了鸡血,唰地齐齐看向我,我气得差点掀桌,板着脸儿问他:“对不起经理,我人笨,能问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笑得满是恶意:“这事儿自己知道就好,你是女的,真说出来了,我怕你面子上过不去。” 我冷笑,直视着他:“那您不妨说说,否则我还真是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我这么桀骜不驯,他气得站起了起来,拿手指着我,“你真是……也是这种关键时候,否则像你这样的,公司分分钟都不会要!” 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他甩袖而去,我气得不行,要跟上去让他把话说明白,结果一起身就让身边的同事们拉住了,他们纷纷劝我:“算了,覃宝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毕竟是我们上司,真闹翻了对你没好处。” “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么,你没做什么,他也抹黑不了你。” 后面这句话倒是得了我心,我自觉自己的确没做什么亏心事,还真不怕他针对我。 只是我到底是想简单了些,那天还没下班,公司里就新增了一起关于我的流言,说我脾气暴躁性格糟糕前夫忍无可忍才跟我离了婚,然后我就死缠烂打百般纠缠,拿着孩子用跳楼威胁前夫要钱要物等等等。 更夸张的还有,我行事没底线,为了钱什么事都肯干,千方百计把吴瑶挤走,就是因为想要勾引我的上司,然后被吴瑶撞破了。 彼时我还不知道,只觉得这一天总算过去,然后欢欢喜喜接了星星回我妈家。 我弟第一天的考试早就结束了,我得回去慰问慰问。 为免给他压力,我们都忍着不去问他考得怎么样,倒是吃晚饭的时候他自己说了:“语文没什么感觉,数学还挺有难度的,但是还好。” 我听他说这话就放心了,今日考试一结束,网上一片哀嚎,都在说数学难度过大,超纲太多,他既然说还好,那就肯定是还不错的。 我们一家人都放下心,晚间我又和嘉树探讨了一下明日的综合题,拿了他素日的错题本,给他查漏补缺。 临睡觉的时候收到娃娃脸发过来的讯息:“你是孩子他妈?!” 后面附了一串的惊叹号。 我说:“是啊。”想想不对,便问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然后我就知道了那些流言,听娃娃脸说完,我简直是无语。 我那个上司,又重新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程度。 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无聊兼无耻啊? 娃娃脸安慰我:“男人嘛,总难免有色令智昏的时候。别气了,也不用在意,等到公司一解散,到时大家都各分东西了,谁还记得谁?” 他倒是挺想得开。 不过这话却提醒了我,就是啊,公司都要不存在了,到时大家一拍两散,世界这么大,我跟个浑人生什么气? 我点头,也不愿意跟他聊这些,便问:“你这么肯定公司会解散?” 娃娃脸发了个愁苦的表情:“是啊,我听说,研发部的人都要跳槽了。” 我惊了一下,研发部门可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他们走了,公司还留下啥? 我问他:“消息确实吗?” “嗯,差不多了。” 娃娃脸的消息确实很靠谱,第二日我才到公司,就听到说研发部几个骨干集体跳槽的事。 满公司的人俱都惶惶,还有人缠着财务部的问工资什么时候能够到账,财务部的也没办法啊,只好干巴巴地说:“肯定会发的,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呢?一个月,少说也有大几千块钱呢,要是发不出,那不就白干了吗? 还要生挨下去,谁忍得住? 好在穆总今天出现了,他也知道这些事压不住也瞒不了,进公司便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临时大会。 我站在人群里打量他,他今日穿了件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裤,衬衣夹在西裤里面,衬得长腿笔直,宽肩腰窄,没有想象中的心急如焚憔悴难过,相反,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很是俊朗精神。 他就那么站在大办公室的过道上,看着众人说:“相信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否认,公司现在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我更清楚,大家出来做事就是为了赚钱……也许最近一段时间公司会很困难,但是请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能跟我一起携手渡过这次的难关,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言语并没有什么煽动性,但是他说得很诚恳,且有素日的作风打底,于是很有些人当场表态:“穆总,我们肯定会跟公司共存亡的。” 有人领头,自也不乏其他人跟上,就在众人纷纷表态的时候,我那个讨人厌的上司站了出来,“穆总,”他趁隙开口,“研发部的钟副总带着他底下的几个人离职了,我想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没有?” 穆总看了他一眼,语气淡而干脆:“有。我已经另外请了一个研发团队,最迟一个星期,他们就会上任。”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点头,然后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来一个激昂的表态演讲时,他却说出了另外一番完全让人意外的话。 他说:“从新的研发人员过来到新项目出炉,中间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有这么长时间,足够穆总您另外找一个接替我的人选了。这样,我现在离开,也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您还能省下一笔不菲的工资支出。” …… 场上一片死寂。 我抬头,看到穆总的脸色总算有了些变化,沉稳冷静的面容上,有了点点龟裂。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的上司,良久,说了一个字:“好。” 我上司的离开显然是极让人意外,娃娃脸后来告诉我:“业务部经理是穆总的人,我们一向认为他是坚定的穆总一派。” 而且他不但就走,还跟研发部的钟副总一样,把业务部的精英也带走了。 公司不大,除了研发部,也就业务部人员最多,十来个,其中有五个人是公司创立之初就在的,而他不多不少,把那五个全带走了。 娃娃脸是客服部的小兵,但他的消息比我精准多了,没多久,他就在茶水间里悄悄告诉我:“你们经理是让人挖走的,高薪!” 很显然,他的着重点在后两个字上。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羡慕。 说实话,我很是叹了口气。 晚上回到家,嘉树因为终于解放而兴奋不已,我却总是提不太起兴致来。 我妈脾气暴,但是人特别敏感,没人的时候便问我:“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说着皱起眉头,“是不是许既明那王八蛋找你麻烦了?” 我妈还记着嘉树打了人家的事,在她看来,嘉树伤得不轻,许既明肯定就更重了,所以她担心他恼羞成怒之下会再来搅扰我。 我摇头:“和他没关系。” “那是怎么了?” 我欲言又止。 我妈就“啧”了一声,不耐烦:“有什么就说呀,扭扭捏捏的,还是我生的女儿么?” 我忍不住笑,“是不是你生的,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和她开了会玩笑,到底跟她讨主意,问道:“妈,你说如果一个人,不是很熟的情况下,但是他相信了你,还出手维护过你,现在他身陷困境,你说要不要帮一帮他?” 我妈中年妇女的脑洞居然十分少女,她闻言盯牢了我:“他喜欢你?” “不是。”我额外补充,“不是男的。” “切,还骗我。”我妈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说,“要是不喜欢你,那为什么你们不熟他要信你,还维护你啊?” 我:…… 想起之前撒下的谎,说这工作百年难得一遇什么的,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略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