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路漫漫(下)(1 / 2)江山有片云首页

是夜,江上露重,怀秀翻了两三趟身都未能入眠,外头浪声迭起,她看着烛芯一点点的跳火,心思又飘回了江云,索性起身摸了斗篷出去透气。

过了今晚更是近月中,天气只会更加阴沉,船虽有掌灯,但月光不够透亮,终究是半昏的,怀秀走了几步也只听得浪声更响,觉得无甚意趣,原路返回事,却突然听到埙声。

曲乐入耳,幽长怨婉。

明明大相径庭,偏想起山中五弦,怀秀往那头走了去,虽然昏暗,可那人就在灯下坐着,面貌还是能看清大概的,怀秀停住步子站了会儿,转身回去了。

翌日晨起骏眉见她脸色苍白,知了原委,硬是要搬来与她同屋照顾,怀秀说了半天是自己的常性她也不听,只好由她了。

夜里头埙声又起了,换了首曲子,睡在地铺的骏眉翻了个身小声道:“姑娘,我打听了,似乎就是陆爷说的那个人,成日在房里头不出来的,这都快七月半了,还吹这么瘆人的曲子。”

怀秀侧躺着,眼睛一眨一眨的:“骏眉姐姐,你听过鬼魅白日出来见人吗,说不定一开门,他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啊?”骏眉被吓得惊坐起来,“姑娘可别混说了。”

“自然是胡说。”怀秀一笑,“你细听听,哪有瘆人,不过是一个伤心人罢了。”

再有一日,那埙声到了一半便停住了,随之传来落水声,船上的职守也喧哗起来,二人匆匆起了身,穿着停当也出去瞧了。

陆叔正嘱咐几个伙计点等,见她来了,上前道:“惊扰秀姑娘了,昨日搭船的少侠救了位姑娘,那姑娘在那儿呢。”

陆叔走过几步引她过去,见一个个湿漉漉的姑娘倒在地上,身上盖着的一件外衫也是湿没透的,陆叔呵斥着赶走边上两个伙计:“退下去,人家姑娘经得你们这样看了。”

怀秀俯身细瞧起来,回头对陆叔道:“叔,这回您可看走眼了,哪有这么山高马大的姑娘,还有脖子这儿。”

怀秀指了指喉结,要说这人装扮得也不能说不像,可碰着她这个女扮男装的高手,反过来分辨可是轻轻松松的,虽说夙光有次撞见她扮男装出门便勒令她不准再扮了,但毕竟宝刀不老,更别说是水里一泡露了相的了,这一下就看出了蹊跷。

“这装神弄鬼的。”知道是男子,陆叔就严厉许多了,忙唤人来抬下去。

这“女子”正被两个伙计抬手抬脚抡起来,突然落下个布袋子,怀秀正要低头去探,有伙计突然来报说前头有船支靠来了。

她转看向前头,见由远及近的火光在夜雾里迷迷濛濛的,脱口问道:“这个时辰,莫不是水匪吧?”

陆叔笃定得很:“姑娘不用担心,我们的船上挂着山水旗,寻常匪盗不敢造次。”

“那万一不是寻常匪盗怎么办?”怀秀说完才觉不妥,看陆叔的脸色都垮了垮,险些要把乌鸦嘴三字说出来。

“是落地鸟。”突然一个伙计嚷道,“是走地帮的旗。”

陆叔抹了把汗:“那就不是水匪,姑娘不用担心。”

“走地帮?怀秀歪了歪脑袋,心道现下江湖门派的名字是不是取得太随意了些。

“这些个小帮派,秀姑娘没听说过也是有的。”陆叔解释道,“这走地帮的帮众都曾替那些杀人庄子办些善后的事,后来那几个出名的庄子杀人下地的仇家太多,渐渐地就退了去,剩下麾下这些小帮派,便自立了门户做着跑腿的买卖,照理是不会劫船的,不然秀姑娘还是回舱里去,我去同他们说说。”

“不打紧,我也去见识见识。”怀秀嘱咐骏眉去看着那人,自己随着陆叔道一起到了船头的甲板。

那船已很近了,火光通明,闹哄哄地站了一甲板的人。

陆叔站到了船头,大声道:“南沣商行在此行路,走地帮的各位可否行个方便。”

“什么南风北风的……”对面船上的一人站在船头大声嚷道,“速速让我们搜船,留下百十两的买路钱便放你们过了,不然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怀秀眉头微皱,她早几年就随着父亲来往各地,也不是一路顺风顺水没碰过劫道的,可盗亦有道,山不涉水,水不饶山,这走地帮在这儿本是奇怪了,竟说得如此外行的黑话,她与陆叔对视一眼,陆叔亦是也不明所以,遂朝那边喊道:“你们自称走地帮,那陆帮主可在?”

那边听完,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帮主自然在的,只是没在船上罢了。”

陆叔小声说道:“姑娘,怕是有鬼,我随口一诌他们就应了。”

“这就有趣了。”怀秀略略扫过那起子人,少说也有二十个,虽然被封去大半内力,松松筋骨却无碍,便冲那头道,“船上诸位,是否夜深,瞧不真切桅杆上的山水旗,不然何故不要性命呢?”

那边船上听着此话,大声嚷道:“哪来的野丫头狂成这样,等老子抢你过来……”

对面这句还没嚷完,忽然有个人影自她身后跃过,飞身往那船上去。

怀秀见了这黑夜里掠过的一道“倩影”,也不十分讶异,只在后头嚷道:“师兄,可别赶尽杀绝!留两个能喘气的给我问话!”

落定的风庆转头看了她一眼,一转手将剑收了回去,改由剑身打向那些人。

风庆的武功摆在那儿,再加之那些人也太不堪一击,若不是数多,几招之内能将他们统灭了。

本还在担心的陆叔也舒了口气,问她道:“秀姑娘唤这位少侠师兄?”

“算是同门吧。”

“那姑娘的武功也如此厉害?”

“当然得差一些。”怀秀谦虚道。

陆叔欣慰道:“那已是很好了,老爷和大公子若是知道,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怀秀干笑了两声,南秋嶂就不提了,父亲也应当不会很高兴,当年若非为她的身子着想,父亲是绝不同意她深习武艺。

这说着话,风庆就把人带回来了,堪堪往她面前一扔,不等怀秀说,就将剑一架,开始逼问:“走地帮何时开始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最好如实招了,别挨了几道口子见了血骨,才学会说人话。”

被剑抵着脖子的那个惊惧不已,另外个也好不到哪去,怀秀见风庆眼里满含杀意,便让陆叔带伙计们朝后退开,径自踱步到二人面前:“嗯……你们也听到这位爷说的了,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到这柄剑没有,江湖流传的嗜血神剑,不知耗尽多少人的血才炼得,我也不忍见你们被划上个几百道血口子慢慢血尽致死,啧……那尸体也不好看,血肉模糊的,再横生些尸蛆,到了阎王殿人家也不收啊。”

怀秀不止说的认真,表情还随之变幻,硬是把不着四六的鬼话说得有几分真切,风庆见手下那个颤抖更甚,害怕地哭嚷起来:“饶命啊,姑娘饶命!大侠饶命啊!”

“这样吧,我问几句话,你们谁先答出来,我就央这位爷饶了谁一命,可只有一命。”怀秀说完又来回踱了几步,清了清喉咙开始发问:“你们这武功,真是行走江湖之人吗,也真是走地帮中人吗?

这走地帮名字已经够寒碜了,还要被冒名背锅,实在是可怜,这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以免显得不够严肃。

“我们……我们本也是被差使来寻人,什么走地帮的真不知道啊!”被刀架着的那个边哆嗦边说,“我们也没经过这事,是带头的李……”

他说到带头之人犹豫了下,怀秀道:“算了算了,我看你说不清楚,大半夜我懒得吹风,爷,你杀了吧,我就先行回避了。”

另一个听了,吓得扑倒在地:“姑娘,我们真是听命行事的,就是寻个人,是那个李凡的起了贪念说要顺些银子。”

“哦?”怀秀看了那边船上一眼,又说道“那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且杀了,我们再从那堆人里头寻那个叫李凡的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