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人围过来后,并没有妄动。 顾唯念只盼着薛少河真的有本事将她带离重围。她生怕顾行揭破她的身份,薛少河会丢下她不管,一直紧张地看着顾行,满心盼着他别乱说话。 顾行只看了她一眼,便一直在盯着薛少河。这小子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生得倒也英挺。看他刚才的身形,也称得上是潇洒俊逸。只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打横抱着眉眉。他居然敢碰眉眉! 薛少河也在盯着顾行。他认得顾行的眼神。那分明是看情敌的眼神!他虽被车行的老板骗了,那也不过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认为自己的江湖经验还是很丰富的。顾行的目光,他绝不会认错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这个穿白衣服的小白脸儿,果然对顾唯念有意思。 不待顾行开口,顾唯念当先大声道:“薛大哥,就是他。他的老子好像是个什么当朝高官,他凭着有个当官的好爹爹,年纪轻轻便在刑部领了个管刑狱的差事。不信你问他!” 顾行挑眉:“眉眉,你胡说什么?” 他确实靠着顾佑平的关系,在刑部做了个狱官。那也只是个低级小吏罢了。 可顾唯念为什么这么说话?好像她不是顾相的女儿一般。不过,顾府千金离家出走这种事,顾相也并不想传出去。看起来,这薛少河确实不知道顾唯念的真实身份。这样也好! 薛少河向着马上的顾行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是又如何?与你何干?放下她!”顾行手中马鞭挥出,携风破雷,怒气千钧,抽向薛少河左颊。 顾唯念眼见他抬手扬鞭事,便已知不好,当即上身直起,勾住薛少河脖颈,与他面庞挨得很近,二人呼吸相闻:“薛大哥小心!”她就不信了,顾行敢抽她! 顾唯念的动作很突然,但也不可能快得过顾行。然而,顾行的鞭子依然在半路生生抽回数寸。灌注于鞭子上的内力,全部反噬在自己身上。顾行全身一颤,生生咽下了将要喷出去的一口鲜血。薛少河看到长鞭来袭,立刻向后折腰,不忘顺手按下顾唯念的脑袋。 薛少河本来是双手抱着顾唯念,此刻陡然腾出一只手来,趁着顾行尚在收招,立刻直起身子反手一鞭抽了过去,不比顾行慢分毫。顾行来不及闪避,肩头反倒重重挨了一鞭,力道之大,叫他身不由主跌下马去。 其余人等见状,手中刀剑纷纷攻向薛少河,却因顾及顾唯念,并无阴狠招式。 薛少河踩下一柄向膝盖刺来的长剑,身子借力飞起,直如飞鸟展翅轻盈快捷。他抱着顾唯念,稳稳落在顾行原本的马上,腕中同时激射出两枚燕尾镖,分别打向左右两匹骏马。只听“刺”“刺”两声,燕尾镖已没入马腿。两匹骏马当即受惊栽倒,其余骏马也是一片嘶鸣,一众私卫乱作一团。薛少河趁机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前狂奔。 顾唯念瞧着这一幕,心下不由赞叹,好个薛少河!他这一手玩得甚是漂亮,出招快,判断准确,知道如何才能顺利脱困。若他那两枚燕尾镖是射向两边私卫,只怕早被击落了。尤其他抢的还是顾行□□坐骑。其余人的马匹虽然也极好,却不如顾行的马更好,跑得更快。何况顾行失了坐骑,右肩又遭鞭伤,勉强指挥私卫来追,也未见得能指挥若定。 薛少河回头看了一眼被甩在身后的顾行等人,心知自己胜之不武,又笑对顾唯念道:“顾姑娘,我看那个穿白衣的小白脸并非只想占你便宜,他是真的对你有情。他未必舍得将你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 顾唯念并非横跨于马上,而是侧坐在薛少河身前,闻言猛的抬头看向薛少河,惊愕之下,双眸圆睁:“你胡说!” 不过,顾行方才的脾气委实大了些。他平日里绝不是这样的。 薛少河笑道:“我为何要胡说。你本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如花似玉,吐气如兰……” 顾唯念想起自己方才几乎与他脸贴脸,不由霞飞双颊,一口喝断他的话:“我当你是正经人,你却胡说八道!” 薛少河本欲再调侃她,却见她忽然双眉紧蹙,忙问:“是脚疼么?” 顾唯念已是疼得顾不上生气了,只是点了点头。薛少河道:“你再忍一忍,我们若现在停下,他们很容易追上来。” 顾唯念道:“我忍得住,咱们快些走吧。” 薛少河叹口气:“这么怕疼,又何苦扑过来替我挡鞭子!” …… 薛少河骑马进入一座大山。山路并不太陡峭曲折,还是能跑马的。进山约莫两刻钟后,抵达一座山中小镇,薛少河这才停了下来。 小镇还算热闹,生活的人不算少,镇上人穿衣打扮也并不寒酸。薛少河稍加打听后,抱着顾唯念进了一家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正在给面前的病人开药方,后面排着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老者,一个纤弱美貌的青衣妇人,妇人身旁站着个俏丽的小丫头。所幸老大夫三两下便写完了药方,薛少河只得按下性子等待。青衣妇人见顾唯念面上痛楚,待老大夫写完药方后,便说:“廖大夫,先给这位姑娘诊治吧。我们的病也不是什么急症。”她的声音虽中气不足,但轻轻柔柔,仿佛春风掠过一方柔媚的湖。 顾唯念与薛少河连忙道谢。怎奈看病的老大夫不甚高明,医馆里也并没有十分好的药物,薛少河十分不悦,只得带着顾唯念离开,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他一路抱着顾唯念进了房里,将她放在床上,半蹲在她身前,给她重新瞧伤。 顾唯念脚疼得厉害,也只得任由他摆弄。薛少河又细细检查一番,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我去叫小二拿些冰块来,帮你敷一敷。”但愿这小镇的客栈里有冰块。 顾唯念忙道:“我自己敷就好。” 薛少河怔了一怔,低声道:“好。” 顾唯念除了脚扭伤,膝盖和手掌也擦破了些皮。薛少河倒是随身带着些药膏,便一并给了她,还道:“我看那医馆里的药都很普通,还不如我这些。本想给你买些好药,不想只是叫你白在那老头儿手下受了会儿疼。” 顾唯念勉力一笑:“薛大哥有这份心,我已很感激了。” 待小二送了冰块过来,顾唯念拿帕子裹了冰块敷在伤处,只觉舒服多了。 薛少河返身房间,不多时便端着托盘进来了:“顾姑娘,吃午饭了。”话毕,将一碗肉末蒸蛋,一碟腊肠,一碟凉拌黄瓜,一碗鲜笋鸡汤,两碗米饭摆在桌上,又去扶顾唯念下床吃饭。 顾唯念已冷敷得差不多,便随着薛少河坐到桌前。她看了一眼饭菜,便知是薛少河看她受伤了,所以改善伙食。前几顿他都是买包子、牛肉面或者蛋炒饭之类充饥。 果然,薛少河直接将鸡汤推到她跟前,又往她碗里夹菜:“这个肉末蒸蛋很不错。” 顾唯念道:“薛大哥,我的伤不要紧,往后我们不要住这么好的客栈,吃饭也俭省一些吧?”这客房布置得清雅别致,想来房钱不菲。 薛少河问:“你不喜欢么?” 顾唯念道:“咱们两个人,统共也就二百两银子。买那辆马车便花去了二十两。眼看着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变故来。还是省着些花用才好。”如果没钱,她去崇苍宫会更加困难。 “言之有理。不过,总要等你的伤好了再说这些”薛少河又夹了一筷子腊肠放到顾唯念的碗里,再将汤匙搁到那碗鸡汤里,“先吃饭。” …… 这几日连续的赶路,又摔过马车,突过重围,还受了些小伤,顾唯念一歇下来,只觉疲惫不堪。午饭后擦过药没一会,她便睡下了。 薛少河总是不大放心她,时不时便往这屋里来瞧上一眼。他的手脚很轻,并不会发出声音惊扰她。 顾唯念似乎很怕冷。这时节的山里算不上暖和,但也绝对不冷,可她睡觉时,总是紧紧裹着被子。 薛少河又一次来到顾唯念房中时,顾唯念已翻了个身继续睡,锦被也给她推到了一旁。她冷得蜷着身子曲着腿,全身都恨不能缩到一处去。薛少河只得上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睡梦中的顾唯念,眉头微蹙,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呓语,“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