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纶站在不远处的门檐下,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深深叹了口气:“本官实在没耐心了,谢晚亭到底看上这废物点心哪点?捆起来带走吧。”
于是,苏恬头昏脑涨的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麻袋。
这麻袋还挺好,防水,雨都渗不进来,还挺暖和,她被扔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都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下马车后又被人抬着走了一段,随后猝不及防被狠狠扔到了地上。
麻袋终于被解开,她直接被两个随从从袋子里倒了出来。
所在之处倒也不像是府邸,更像是一处僻静清幽的吟诗会友之所,空气中还隐隐有茶香传出,带着几分雨气,清香好闻。
李纶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而苏恬则被李纶身后不远处的一座水墨屏风所吸引,屏风上有一人形剪影一言不发,此刻正在斟茶独饮。
“你们要杀了我吗?”苏恬只觉得手腕被勒的很不舒服,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屏风后那人听到她的声音,似是一愣,茶杯在唇角顿了顿,随即仰首一饮而尽。
“大人觉得呢?”李纶走至苏恬身前站定,不知何时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落入手中,“大人昨晚既听到那些事,一旦回去告诉谢大人,我等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已经有人回去报信了,谢大人此刻已经知道了!”苏恬咬牙道:“你们作为朝廷命官,百姓父母官,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搜刮民脂,竟用百姓性命来谋诈国利,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
“大人真乃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一心为民,本官佩服。”李纶手持匕首又冲她行礼,“只是可惜,大人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就在方才传来消息,淮河决堤了,洪水伴着紫山泥流奔涌而下,已将村庄农田,以及未建成的栈桥尽数淹没。”
苏恬瞳孔一下子放大,怔怔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而那位及时引导村民的河神大人,自然功不可没。”李纶笑道。
“你跟踪我!”苏恬怒道,她死了,河神大人就可能是任何人了,这样的功劳,足矣抵御任何流言。
“大人思路清奇,竟能想出那样的法子救下那帮愚民的命,本官替他们向大人道谢,还请大人安心上路吧。”
说罢,李纶手腕一转,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冲着苏恬的脖颈便要刺来。
然而就在这时,屏风后,茶案被轻叩了两下。
李纶动作一滞,收起匕首转身朝着屏风走去,那人似是低声同他耳语了几句,李纶神情先是不解,后是不甘,最后变成无条件的遵从。
“来人!给田大人松绑,放人。”李纶道。
苏恬一头雾水,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被松了绑,两名侍从上前毫不客气的抓住她胳膊将她带出了屋,屏风后那人似乎也在往这边看,沐浴着茶香雨露,诸事不惊。
浑浑噩噩的又被塞进马车,送回客栈,她的衣裳跟李纶一样,丝毫未湿。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紧紧关上房门,抱着膝盖缩在床脚,听着窗外的雨声,只觉得浑身凉彻。
想到刚刚那距离自己仅有几寸的匕首,她便感到一阵莫大的恐惧。
屏风后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不杀她反而放她走了?
百姓是救下来了,但那些被暗藏下来的银两到底去了哪……
苏恬狠狠敲了自己的头,刚从鬼门关回来,她竟然还在关心这种事,这根本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什么尔虞我诈官场险恶让谢晚亭自己面对去吧,她要辞官,要回家当茶庄大小姐!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再次传来,苏恬肩膀一颤,随即大大方方的下床开门,来的是阎王鬼差她也不怕了,要杀便杀,一睁眼又是个好会计!
谢晚亭站在门外,衣衫发缕皆湿,清俊的脸颊上尚有水珠流淌而下,整个人似是自水墨画中走出,清透澄明。
“大人……”苏恬艰难的抿了抿嘴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鼻子一酸,眼睛瞬间一片朦胧。
竟是没出息的哭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信任谢晚亭,就像谢晚亭信任她一样,只要看见他,她心中尚存的恐惧便如云烟般消散殆尽了。
“别怕,我来接你回去。”
谢晚亭见她哭先是一愣,伸手似是想把她揽入怀中安慰一下,想到自己浑身湿透只好作罢。
在程文翎回来向他汇报完的那一刻,他便不顾一切马不停蹄的奔赴赶来,他一想到她可能会面对的危险,便心急如焚。
如果她真出了事,他便抛下所有顾忌,将那道貌岸然的朝堂,剥皮揭骨。
幸好此刻她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哭,他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低声道:“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