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墨?这不是原身的老师吗。”
江砚舟怎么也无法将脑中那个和蔼的白胡子老头,与面前这个为日升月恒施加了音律和文气的术士联系在一起。
在原身的印象中,他的老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堂,一个人就要负责古文,国学,策论三门课程,没想到这样一个天天只负责教书的老者,居然是五品术士。
江砚舟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张儒墨一封电报就能洗脱他的大部分嫌疑。
从超凡体系的对应关系上来讲,原身的老师在文礼学派的地位,应该和墨承在机关城是同一水平的。
“这算是缘分吗?”握住日升月恒,江砚舟嘴角微微勾勒。
弓身上传来血肉的温暖,完全没有机械应该有些冰冷,握在手里就像是自己躯体的延伸。
“你这是在干嘛?”
在大门口看见蹲在地上捣鼓的冯鑫,江砚舟好奇道。
“整理我的装备,我们匠人和你们不同,机关是我们能力的延伸。”
说着冯鑫抬起头,只见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左臂套着的类似护甲的东西迅速变形,伸展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他又打了个响指,炮筒立马收缩,金属水银一般流淌,化作半人高的盾牌。
“怎么样,酷不酷!”盾牌重新化为护臂,他颇为自得地仰起头。
“厉害。”江砚舟由衷地点点头。
“队长好厉害,不愧是六品学者。”一个带着头盔的小脑袋从仓库货架后探出,随即跳出一个提着白纸灯笼,身着甲胄的娇小少女。
“六品学者?队长,你不是七品啊。”江砚舟后知后觉,他恍然明白为何冯鑫会是队长。
“那是当然,否则我怎么能当队长?”冯鑫将再给右手套上护臂。
“匠人只是能获得知识,顺便给机关赋予超凡属性,成为机关术的天才。想要想我这样自如地操控机关,可是学者的能力。”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既然装备都选好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冯鑫的眼神充满干劲,他扫过江砚舟看见对方身后的日升月恒微微颔首,最后视线移到身着甲胄,手提灯笼的温庭身上,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后者歪了歪脑袋,露出灿烂的微笑。
……
于扬城,桂兰坊。
这是一处普通的住宅区,不同于机关城所在的天工坊秩序井然,也不同于文礼学派所在的翰林坊书香浓郁。
桂兰坊四处可见打闹的小孩,推着小车的小贩在巷道四处穿梭,院子门口摆着躺椅,邻居家的老人们坐在太阳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谈家长里短。
这是于扬城大部分百姓的生活,能够吃饱穿暖,远离鱼龙混杂的江宁坊,整天靠着报纸和说书先生了解下其他城镇的新闻。
汤谷和日月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上羿的船队又新发现了一座香料群岛,听说最近皇帝老儿的日子不好过,几个大臣都联名上书要废除皇帝,学日月一般彻底共和。
秦怀恩就是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不喜欢说话,但喜欢听邻居闲谈,他每天就端着搪瓷缸,泡上一杯菊花茶,坐在他们旁边听这些老头老太太从早扯到晚,偶尔笑眯眯的附和两句。
春日阳光正好,马上快十一点了,秦怀恩躺在摇椅上,看着身旁的老伙计们一个个起身告辞,他们要给孙儿孙女做饭了。
秦怀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太阳,拖着意兴阑珊的脚步,佝偻着腰,一步步朝院子里挪去。
打开房门,邻居家的屋子里已经传来了切菜的声音,秦怀恩回头缓缓合上房门。
“砰”。
门背后,那个佝偻的老人不见了,浑浊的老眼射出精光,随着一声声骨节轻响,他的身材缓缓拔高,背脊挺地笔直,腿脚也利索起来,大步流星像是即将出征的武士。
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名义上这是他故去老伴的东西。
对着铜镜,他先是摘下假发,对着头皮掐起一张薄膜,露出寸短的乌黑碎发,他伸手揪住脸皮的皱纹。
“撕拉”一声。
脸皮被他撕下,这是道具。
假睫毛,皮下的支撑架,一一被他取下,最后则是眼中浑浊的镜片。
随着伪装卸下,秦怀恩再次起身,刚才的佝偻老人被他吃掉,一只雄狐般狡诈的面庞倒映在铜镜上。
而他背后的床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门窗是紧闭的,墨色大氅随意搭在床上,只看背影似乎是一个少年。
“你居然没有趁我卸妆的时候偷袭。”秦怀恩转过身,他双手自然下垂,身子微微俯低,隐藏在粗布衣衫下的,是结实的肌肉,此刻正微微绷紧,等待猎食瞬间的爆发。
“秦怀恩,二十五岁,六年前因为一场大火失踪。三年前,你以五十三岁同名的秦怀恩身份出现在,他无儿无女,妻子死于三年前一场车祸,从此变得沉默寡言。这是是一个完美的身份。”
少年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窗外的切菜声消失了,若是仔细听还能发觉到许多人快速跑动发出的摩擦声。
“呵,这位大人把我查的那么详细,看来我是没得跑了。”
秦怀恩嗤笑一声,话里藏着某些让人听不懂的言外之意。
视线扫过江砚舟披着的墨色大氅,秦怀恩眼底露出一丝嘲弄。
“机关城的大人果然手眼通天,不愧是上羿最最势大的学派之一啊。”
他的语气在手眼通天四个字上刻意加重,带着不加掩饰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