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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贺家老宅的贺驰亦同样觉得烦躁。

从老爷子的茶室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叼着烟。

站在二楼阳台,视线往周遭发散。

大高个儿,杵在全宅子视野最好的地方,蓬松的棉服外套也挡不住他的宽肩和劲瘦的腰肢。

嘴里的烟呢不是什么好烟,六十五人民币一包的软中华,挺次。

确实配不上贺少爷的身价,但因为他小时候被老爷子用这烟的烟头烫过脊背,从此以后他就爱上了这土烟的温度。

也有过几次被人质疑品味,但那些人纷纷都被他的眼神给吓得生生止住探究欲。

他贺驰亦喜欢东西,有你逼逼赖赖什么事儿?

视线里能看的除了白就是黑,白的是雪,黑的是尖塔地面。

从外通往贺家只有一条路,上面的雪早已被仆人清扫得干干净净,贺家老宅子占据了南边这一大片区域,边缘就是逐步兴起的富人区。

阳台顶上被巨大的玻璃罩罩着,过滤阳光也遮蔽寒流。

贺驰亦扶着栏杆,一遍一遍回忆刚才那些措辞。

‘废物’‘不长进的东西’‘蠢货’...诸如此类。

他皱起眉,不过是老兵痞子的唇齿之乐。

其实这些话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习惯了,但只要一看见那老头坐在上座,说他像是说狗,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早年生发的畏惧现如今已经全部变为厌烦和渴望报复的恶劣心理。

他正阴沉沉地构想着。

“堂哥哥,你不会生气了吧?”忽然,思绪被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

他偏下头,眼底的厌恶并未收敛。

封悦悦神出鬼没,从侧边探出一个脑袋。

刚才被吓跑了,这会子又不怕他了,居然还敢上来挑衅。

“小孩,你真是个灾星。”他笑着说。

封悦悦听了,撇撇嘴,跟他一样的不痛不痒:“呿,我妈妈也这样,骂我小灾星小畜生,我没感觉喽,她也总是骂我爸爸,我们全家都得听她的话,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嘴里怎么骂我吗?”她做了个鬼脸。

说罢,她扔掉手里的玩具小马,很快又觉得没意思,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刚才她躲在茶室桌子下偷听:“堂哥哥,你怎么啦?刚才被骂的好惨啊,对了堂哥哥,你不会怪我吧?”依然是满脸人畜无害。

仿佛就是故意要激怒他一样,贺驰亦将头转回去,懒得跟她废话。

老宅子里青砖黛瓦,做的像南方的旧时游园,大冬天的水池子不上冻,里面依然养着鱼,更别提还有一片小竹林。

雪堆不到内宅,宅院终年在电子调温器下恒温。

异姓堂兄妹站在全宅,从外面看最惹眼的位置。

“只要看见别人被骂,我就高兴,只要抢别人的东西,我就开心。”封悦悦继续说。

贺驰亦盯着对面的摩天轮,听见后蓦然一愣。

这是小孩子最单纯的脑回路。

喜欢和厌恶,全然不加以掩饰。

他本应该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最近,这两天,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莫名其妙。

因为那个女人。

自从见到那个女人,他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活回去。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幅相同的场景,偌大包厢,酒杯被霓虹灯盏度了色,一袭白裙的女人伏在他肩头,一声声唤他阿亦。

回家了,阿亦。

他擅自篡改了记忆,他对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的女人产生了相当恶劣的心思。

他怎么不下地狱?

此刻,他真将小灾星刚才那句话给听进去了。

‘只要抢别人的东西,我就开心。’

开心?是啊,开心。

能弄上床,他一定会开心。

笑容忽然攀上唇沿。

困顿于心底的烦恼似乎一下子没那么乱糟糟了,贺驰亦陡然心情一阵大好,“小孩,封家的小孩,你说的对。”

他忽然这样。

这下轮到封悦悦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堂哥莫不是傻子?我刚才明明在骂他呀,他怎么还一脸的高兴?

“堂哥哥你...”封悦悦忽然又有些畏惧了。

到底年纪还小,虽说有个变态妈,将她养的同样顽劣恶劣,但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稚嫩的孩童。

贺驰亦弯腰,将她扔掉的小马捡起来,颇耐心地擦了擦,擦完还给她。

笑着打断:“少给你堂哥哥惹事儿,不然。”他很意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