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冥公子番外 法僧十(1 / 2)冥公子首页

跟卢友坤形容的一样这人看起来至多三四十岁的样子,样貌普通,丢人群里绝对会找不到的那种,不过一身衣裳会让人多看两眼,因为破烂不堪缝缝补补千百回,于是像只五彩斑斓的大米袋一样把他套在其间。

由于脚步声在短暂地对他样貌观察了一阵后我不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走姿上。

这乞丐走路的姿势有点儿特别,一步一斜。

大概是曾受过伤,所以左腿发不出力,只能靠拖行。拖行幅度很大,导致半个身体都得往那只脚的方向倾斜这不仅让他姿势看起来很怪,也让他脚步声在庙堂空落落里环境里显得十分诡异。

不过与之相比,更诡异的却是他突然站定的时候。

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怎的,当他缓缓走到庙堂中间的时候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借着夜视镜头里苍白的光线我看到他扭头朝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将目光落到我这方向,嘴巴一咧露出道有点憨厚的笑。

这表情一度让我以为他是已发现了我。但就在我紧张得几乎快要抓不稳摄像机时他再次拖拖拉拉往前走了起来一路走到我隔壁那只木桶前伸手往桶盖上拍了拍。

桶盖上因此有什么东西悉索索一阵轻轻爬过。

声音近在咫尺让我挺好奇那究竟会是个什么东西,但尽管努力去看了,无奈不能随便移动摄像机,摄像机的镜头范围又不够宽,于是只依稀见到有团毛毛的东西倏地从镜头里闪了下,很快不见了踪影。

随后见那乞丐再次往桶盖上拍了下,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一句也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好在因此知晓他根本没有发现我,这相比他究竟在木桶上看到了什么而发笑,对我来说显然更为重要。

于是继续屏着呼吸用近焦抓拍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时,我见那几个原本守在庙门外的人跟了进来,一边探头探脑循着乞丐站的方向往里看,一边有些按捺不住问了他一声:“大师傅,才装的灯又爆丝了么?姥姥让我们明天来重新给您装一个。话说您瞧见那个大老板没,样子是不是怪吓人的?”

“是有点奇怪。”乞丐说话语速很慢,且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

边回答,他边慢慢转身从木桶边离开,随后一路走到卢友坤身旁,借着那几个人手电筒的光,朝他僵硬的身体看了看:“不过不碍事。”

“大师傅您能救他?”

“能是能,得要点时间。”

“嗬!还真被姥姥说中了!不过大师傅,您咋这么神,听说他得的是癌,您居然连癌都能治好,难怪姥姥说了,您可真比神仙还神的!”

“嘿嘿,话不能这么说,神仙的本事哪是我们这些凡胎能比的。况且我早说了,对咱们这些修行的人来讲,从来就没有这个病那个病的说法,不兴的。所有这种坑害人的病灶,其实全都是妖魔鬼怪的作祟,所以所谓治病,不过就是借着一点从神仙菩萨那儿学来的法子,把它们从病人身上请走而已。”

“所以道行越高能治好的病就越严重?”

“嘿嘿……”

见乞丐笑而不答,一旁有人立即再问:“不过大师傅,前些天才见您把妖魔鬼怪从他身上请走,怎么这回它们那么快就回来了,以往从没见过啊?”

乞丐翻了翻眼:“他是个特例。”

“特例?因为是绝症的关系?”

“只能说这次作祟的东西特别厉害,所以估计这一回,我得花时间给他去下个重手。”

“能赏眼给跟着瞧瞧么,大师傅?”

“瞧?”乞丐闻言一声嗤笑,随后搭着卢友坤僵硬竖着的那只手,一边在脉门上摸索,一边自言自语似的答道:“尽管瞧也无妨。不过么,就怕瞧的时候那东西从他身上下来直接跑到你们身上去,这可了不得。”

说罢,搭着某处微一用力,转瞬就见那条手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这份突然让周围人看到微微一愣。

因此好一阵后才有人小心翼翼问了句:“……还会这样?”

“所以你们要么继续等在这儿,要么先下山去等着,跟以往一样,天明前要是看到庙顶上冒青烟,那就上来接他下去。不过要是见到的黑烟,就不用再上来了。”

“为啥,是救不成了么?”

“不单是救不成,只怕我也活不成。”

“……这么危险?可是……不就是治病么?怎么您说得好似你死我活一样。”

说完,那人原是想缓和气氛地笑上一笑,但见到乞丐歪斜着脑袋看着他,他便没能笑出来。倒是那乞丐咧嘴开冲他笑了笑,随后道:“说了不是病,那是妖魔鬼怪。厉害了才会去而复返,所以有谁不要命的,这会儿尽可以留下来陪我过夜,我是没所谓的。”

说完,面对众人表情瞬间的凝固,乞丐再次嘿嘿一笑,好似他从头至尾都在逗这些人玩儿。

然而尽管如此,他刚才最后那句话出口时,冷不丁地令我握着摄像机的手微微一抖,也叫庙里瞬间没了旁的声音。

之后不多久,就见那几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后有人出面打了个哈哈:“那大师傅,虽然姥姥让我们一定要陪着您,不过今晚酒喝多了人确实有点发晕,不如就听您的,咱先下山了好吧。”

有了起头的,其余人自然趁机立刻跟上,一个个也突然酒醉上了头,当即先后同那乞丐道别。于是不多会儿,门外脚步声由近而远,眼见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竟都似逃一样匆匆地跑离了这个地方。

其实那瞬间我也有股想要撤离的冲动。

大概逃跑时的慌乱会传染,而它所带来的寂静也会加深人的不安。

但当我看到老卢那条被乞丐放平下来的手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下了那股冲动。

我觉得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自己实在没理由说放弃就放弃,况且乞丐刚才那番话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谁能说得准。于是稳了稳呼吸,我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摄像机上,盯着摄像机里乞丐的身影。

他似乎终于开始认真观察起卢友坤的身体来,所以身影仿佛一度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外面再也听不见一丁点脚步声时,他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后拖着他那条伤腿慢慢走到大门前,仔细将门关上,又喀地声将门用力锁上。

随后转身返回香案旁时,忽然他头顶上方的灯泡唰地亮了下,好似闪电扫过似的,令我屏幕里一片死白。

但很快也跟闪电一样,这光亮稍纵即逝,并带着啪地一声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