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影怒骂:“贱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坐在一旁扶椅中的沙夫人娇媚一笑:“哟,这是想着马上能当广天门?掌门?夫人,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啊。”
沙祖光悠悠道:“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大小姐这儿,是水还没泼出去呢,就不跟亲爹一条心咯。”
“爹爹打?死她,爹爹打?死她!”杨天赐笑呵呵的拍手?。
卓夫人哭着搂住女儿:“兰儿,你就听你爹的吧,他是你亲爹,他不会害你的!”
杨小兰明明怕到了极处,仍旧颤着声音辩驳:“宋秀之是好是歹,都是爹爹挑来的女婿。爹爹若不喜欢,女儿不嫁就是。若要女儿趁内帷不备时给宋秀之下?毒,女儿断断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杨鹤影连连跺脚,“说了多少次,不是下?毒,不是下?毒,只是多个辖制!这段日子宋秀之对我明着恭敬,实则我行我素,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但只要他中了本派独门?的牵魂散,我有解药在手?,以后不怕他不听话!”
樊兴家心头一动,他曾听雷秀明说过,牵魂散厉害是厉害,就是下?药太麻烦,须得连续数日不间断的给人服用,极易被察觉,非得极亲近的人来动手?。
杨小兰心中悲戚:“既然爹爹知道宋秀之不是个简单的,还让女儿前去下?毒,万一事败,女儿还能有命么!”
杨鹤影脸上有点不自在:“有我在,谅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沙夫人娇滴滴道:“哎哟,我说大小姐啊,别说你有亲爹给你撑腰,就算漏了陷,为了自己爹受点委屈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窗外数人均在心中摇头,杨鹤影逼女儿给未来夫婿下?毒,无论事成与不成,杨小兰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人间却不尽然。
屋里?杨鹤影还在威逼女儿,懦弱的卓夫人在旁哭哭啼啼,还有沙氏兄妹时不时的煽风点火,杨小兰始终咬紧牙关不肯答应。
慕清晏不耐烦了,哗啦一声破窗跃入,上官浩男与游观月随即跟上,三人犹如一阵疾风般狂扑进去,屋内众人一阵惊呼‘是什么人’,‘谁敢造次’。
杨鹤影见?一条黑影迅疾无比的扑向自己,不及辨认来人是谁,提手?捏个剑诀,正是驷骐门?绝技‘九曜神剑’中第三式‘太阴冲日’。谁知对方出手?如鬼魅,自己还未发功,只觉左肩,右臂,前胸,啪啪啪连中三掌。中招处筋骨欲断,穴脉被一股浑厚圆融的狠辣劲力?冲入,顿时全身酸麻。尤其是第三掌,恰好将他拍倒在一旁的大圈椅中,他正要挣扎弹起,只觉脖颈一痛,仰面?瘫软,原来咽喉要害处已被对方牢牢扣在指掌中了。
“妹夫!”
“休要伤我爹爹!”
沙祖光与杨小兰见?杨鹤影陷入险境,各自抢身而上。
游观月呵呵笑着三拳两脚将沙祖光拍飞到墙上,还有空向一旁魂飞魄散的沙夫人笑提醒别让杨天赐哭闹,不然母子全给我下?黄泉去。
上官浩男与杨小兰顷刻间过了三四招,最后两人砰的对击一掌,杨小兰犹如一片被激荡开去的芦絮飘飞落地,上官浩男则噔噔连退两步。
窗外的蔡昭暗暗心惊,她多少了解上官浩男,虽说看着粗豪莽直,一身内外功夫矫健凶猛,在魔教年轻一代干将中称得上首屈一指,不想杨小兰瞧着文文弱弱受气小媳妇似的,竟然修为不俗。
杨鹤影忍住咽喉剧痛,抬眼?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慕清晏,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掌内力?忽吐忽隐,威胁之意确然。
“你,你来做什么?去年设陷阱捉你又不是我主谋的,你你你不可胡来!”他想慕清晏定是来报去年被擒之辱的。他有心呼救,又怕姓慕的内力?一吐,自己经脉寸断,不死也?得残。
慕清晏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而笑:“杨掌门?放心,去年失手?被擒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此次绝非为了寻仇,只是想请教杨掌门?一件小事。只要你好好答复,我绝不伤人。”
原本杨小兰蓄势待发还欲出手?救父,闻言方停下?举动。
对魔教服软本是北宸子弟的大忌,但杨鹤影见?屋内俱是自家人,心想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便软下?口?气:“你要问什么?”
慕清晏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蚀骨天雨?”
杨鹤影一惊,“是……是当年聂恒城死后,我派攻陷你教一处分?舵时所?获……啊啊啊!”慕清晏五指一紧,他喉间一阵剧痛,险些气上不来。
“似蚀骨天雨这般威力?无匹之物,若二?十年前就派送到各处分?舵使用,为何江湖上鲜少有人知晓?实话说罢,聂恒城活着的时候,蚀骨天雨从未被送出过幽冥篁道。”慕清晏缓缓道,“杨掌门?还是想清楚再答话,免得伤了你我和?气。”
杨鹤影张口?结舌,眼?珠乱转:“其实,其实这蚀骨天雨乃……”
慕清晏不等他编话,转头道:“观月,倘若杨掌门?不肯老实答话,你先杀了他心爱的如夫人;他再扯一句谎,就拧下?他宝贝儿子的脑袋。”
“遵命!”游观月狞笑着跨前一步。
沙夫人搂着儿子瑟瑟发抖,哭的梨花带雨:“掌门?,夫君,你就说了吧,这里?也?没外人。天赐可是您唯一的骨血啊,他不能有闪失啊……”
窗外的樊兴家疑惑:“唯一的骨血?杨姑娘难道不是他女儿么。”
蔡昭淡淡道:“这话没错,在有些人心中,只有儿子才是骨肉。不过据我娘跟着蔡平殊走南闯北所?见?,往往越是这样的父母,儿子越是废物。”
杨鹤影再看了一圈四周,屋内除了慕清晏三人外都是自家人,当下?一咬牙:“好,我说。蚀骨天雨的确不是从你们分?舵中缴获,但我也?不知它的来历。数月前一日夜里?,一名黑衣人闯入我房中,称他与魔教有大仇,要将意外所?得的几坛蚀骨天雨赠我,那人报出一个地名后就遁身而去。”
“我将信将疑,既怕那是一个陷阱,又盼是真的——多年前我就听过蚀骨天雨的威名,虽说此物甚少现身江湖,但据说威力?惊涛骇浪,凡是领教过的人俱是死无全尸,只有当机立断舍弃部分?肢体的人方能逃出生天。如今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如何忍得住。”
“数日后,我便派人去那黑衣人所?说的地方,果然掘出了五坛蚀骨天雨。我在门?内试过几回,当真是天下?第一毒物啊!”
说到这里?,杨鹤影两眼?放出贪婪得意的光芒,犹如赌徒手?中捏到了一副好牌。
慕清晏皱眉:“那黑衣人是谁你可知道?”
杨鹤影道:“嘿,老子也?想知道啊!可那黑衣人只出现过一回,来无影去无踪,那夜仓促之际,我满心戒备还来不及,没看清他的身法来历。”
蔡昭心中暗叹,果然被慕清晏料中了,又是问不出来。
屋里?游观月和?上官浩男质疑杨鹤影的答话不尽不实,接着又起哄让杨鹤影发个誓,若此言有假,就断子绝孙云云,杨鹤影气的浑身发抖,大叫士可杀不可辱。
卓夫人哭着哀求慕清晏:“既然我家老爷已经好好回答了,你们就放过他吧……”
正当宋郁之不耐烦想要冲进去问自家事时,忽听慕清晏提声道:“好,蚀骨天雨暂且按下?不提——杨掌门?又是哪里?学的炼制尸傀奴呢?”
窗外三人立刻凝声静气。
杨鹤影脸色大变,目露凶光:“姓慕的你胡说什么!宋茂之干的破事别想栽到我身上!”
慕清晏笑道:“宋茂之有没有炼制尸傀奴,我还不清楚么。明人不说暗话,杨掌门?你还是照实说吧。”
游观月十分?配合的向杨天赐母子走前一步,立刻引来一阵妇孺惊恐的呼叫,‘老爷爹爹救我’之声不绝于耳。
杨鹤影心道,别的事认下?也?还罢了,炼制尸傀奴的罪名却是万万不能认的,“炼制尸傀奴是你们魔教的拿手?好戏,我怎会知道,你要问就去问宋茂之罢!”
慕清晏一挑长眉:“你知道么?你和?宋秀之联手?做戏时弄错了一件事,聂喆手?底下?懂得炼制尸傀奴的人早被我杀了个干净,而且聂恒城本身十分?厌恶尸傀奴。是以,宋茂之绝不可能从聂氏部众口?中问出如何炼制尸傀奴。”
杨鹤影心下?一颤,犹自嘴硬道:“你在说什么,我全然不知。”
慕清晏在屋里?缓缓走了两步,“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之前吕逢春被我逼的走投无路时,授意手?下?人找个隐蔽之所?炼制大批尸傀奴好对抗我的围剿。谁知恰巧被你撞见?了,你索性连人手?带药鼎一股脑儿带回了驷骐门?。杨掌门?,我说的不错吧?”
杨鹤影心虚加惊骇,恼羞成怒的大骂道:“魔教栽赃陷害北宸六派又不是新鲜事,什么姓吕姓聂的,我一概不知!”
“……爹爹,是半年前那件事么?”忽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少女声音。
杨小兰脸色苍白:“半年前的一日深夜,爹爹忽然带回来几名陌生的伤者?,还将后山的一处偏僻院子都腾空关押他们了。接下?来两个月,周遭乡野连连有乡民失踪,传闻是狐妖吃人,闹的人心惶惶。乡亲们走投无路了,来求爹爹查明真相,爹爹嘴里?答应了,次日后山那座院子就起了火,将里?头的人的烧的干干净净。”
窗外的樊兴家不明所?以,“不是说尸傀奴在七沐山发现的么,怎么驷骐门?也?有?”
蔡昭轻声回答:“姓杨的抓到吕逢春的人后,先关进驷骐门?,拿附近村落的乡民试了一番。后来他察觉情形不妙,便将炼制尸傀奴的场子搬去了七沐山。”
樊兴家恍然大悟,宋郁之手?掌捏紧,瞳仁中放出激烈的光芒。
杨鹤影被女儿揭穿,当即举起身旁沉重的圈椅重重砸了过去,破口?大骂:“孽畜胡说什么!看老子宰了你!”
卓夫人也?连连拉扯女儿:“兰儿莫要胡说,这样会叫别人误会你爹爹的……”
“娘,你还不明白么!”杨小兰扶住母亲的肩膀,双目含泪,“倘若尸傀奴真的是爹爹炼的,那外祖父和?舅舅舅母,还有表弟表妹他们,又是谁杀的!”
卓夫人摇摇欲坠,强笑着试图说服女儿:“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爹爹怎会做那等事?断断不会的!你不要听信外人胡扯,误会了你爹爹!”
“你个小贱人!”杨鹤影大怒,上前就要去抓女儿。
慕清晏一个闪身,拦在他身前笑道:“杨掌门?稍安勿躁。”
杨鹤影怒吼一声,蹡的一声拔出佩剑,‘太阳善首’,‘太阴于天’,‘朔望蚀日’连绵不绝的一套九曜神剑施展下?来,犹如疾风骤雨般透不过起来。
慕清晏以青云纵轻巧闪躲数回后,看准了其中破绽,一脚踢中杨鹤影的膝盖,再劈手?捏住杨鹤影的长剑,啪啦一声将长剑从中折断,向前一送,断刃直抵杨鹤影颈部脉动之处。
卓夫人与沙夫人同时惊呼,哀求慕清晏手?下?留情。
杨鹤影单膝跪倒在地,感觉锋利的刃口?似在自己颈间微微拉动,吓的面?无人色。
“杨掌门?,我教的手?段你是清楚的,既然我问到你跟前了,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杨掌门?又何必抵赖呢?”慕清晏缓缓道。
杨鹤影绷紧腮帮子,恨声道:“……既然你们都查清楚了,又何必还来问我!”言下?之意便是认了。
卓夫人险险晕倒,杨小兰泣泪控诉:“爹爹,真是你杀害了外祖父一家?!你怎能做这种?无行无良之事……”
听到这里?,宋郁之再不能忍耐,啪的一声跳窗而入,蔡昭无奈,只好拖着不情不愿的樊兴家也?跳进屋内。见?这三人出现,驷骐门?众人再是一惊,尤其是杨鹤影,想到自己适才的丑态与默认之言被他们尽收眼?底,心中顿生杀机。
慕清晏笑了下?,收回抵住杨鹤影咽喉的断刃,退后一步,背手?而站。
“杨鹤影你个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老匹夫!”宋郁之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宋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无端构陷我兄长,最后更将他害死,此仇不共戴天!”
杨鹤影阴阴一笑:“你老子自恃广天门?财雄势大,从不将驷骐门?放在眼?里?,更几次三番羞辱我。我忍气吞声了半辈子,终于有机会瞧他诸子纷争,家破人亡,哈哈哈哈……”
宋郁之心中一沉:“整件事中,宋秀之参与了多少?”
“你说呢?”杨鹤影眼?中闪着恶毒得意的光芒,“你这位大哥端的是真人不露相,连我都看走了眼?……”
宋郁之正要再问,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幽幽飘来——“三弟想要知道详细情形,问我便是,何必为难杨叔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