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霞的光芒洒了一点在那小剑之上,木头的色泽便瞧着添了几分暖意。
林悠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柄小剑,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我把它交给你了。”燕远略有些着急的声音响在身边,“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这件事,可我是立誓要去北疆的。当年望月关大胜,我祖父我父亲,甚至我兄长,他们却都没有回来,我没法不怀疑,更没法不查。”
林悠抬眼看向他,他的身量已经很高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练武,站在那里瞧着更为挺拔,霞光辉映在他额头鬓角,将他束起的乌发镀上一层似温柔却又坚硬的颜色。
他的目光在那柄小剑上,似乎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能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我们燕家的男儿,自当沙场御敌,不该有半分退却的道理。为大乾而战,也是我祖父和父亲的教导。我当年曾与兄长约定,要一同将胡狄拒于关外,如今兄长埋骨青山,我便要连他的一起做到。”
“悠儿,”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林悠,“我没法离开天风营,更会在将来的某一日需要我的时候,立刻动身前往代州,我没有办法看着北疆形势变化,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四年前望月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日子,我一直想这件事,一直想一直想,我不想你误会我,可我有时又觉得,这不过都是我的选择,因何要将你牵扯进来?我燕远身上没什么值当的东西,只有这个小剑,是我父亲送我的,小时候你也见过,我今日就将它送到你手上,我若从代州回来,这东西便还能见到,我若是背信弃义,没能护着你,你便随意处置,哪怕一把火烧了也好。”
“你胡说什么……”林悠一急,险些抬手去捂他的嘴。
燕远见她目光盈盈,心里猛地一跳,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失言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愿把它交给你,你来保管,你若是不开心了,拿它威胁我都行,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悠看着他那急切地想要解释的模样,突又破涕而笑。
“燕远,你这是在向我解释吗?为什么要向我解释呢?”
她擦了擦方才险些涌出来的泪,眨着眼睛盯着燕远看。
燕远对上她的目光,只觉那一瞬之间,大脑就是一片空白,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我,我……”
林悠轻笑出声,瞧着他耳朵都红了,便也不逗他了,拿着小剑的那只手手指弯曲,便将那柄小剑包在了掌心里。
“这个东西我收下了,你需记得,这是你向大乾的公主立下的誓言,将来无论你去了哪,查什么案子,只要查清了,就必须得回到她身边。”
就是那霞光铺满整个宫城的时候,她想通了。
她重生一世,本就是为了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要守护她的少将军,可她的少将军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她护惜他的性命,却不是要将他变成被困在笼中的鹰。
既是鹰,就该到那长空之上,做最勇猛的猎手,不是只有将他绑在身边才能护着他的,便是前世他的棺椁突然回京,不也疑点重重吗?
不过是走一条也许困难些的路罢了,他那么珍贵的小剑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也不该惧怕,更不该退缩。
她的燕远,就该是军阵之前领兵杀敌的将军。
“悠儿……”燕远有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小公主。
她脸上是盈盈的笑意,在西边天空灿烂的云霞映衬下,更加美得如梦似幻。
那一刻,燕远只觉他再也不是艰难地独行于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有人信着他,支持着他,理解他,包容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灵魂找到了可以依偎栖息的故乡,他好像不用说什么,他的小公主就已早早明白了他的心意。
林悠瞧着他痴痴的模样,终是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看什么呢?再不走,宫门可真落锁了。”
燕远这才回了神,连忙道:“好,好,我听你的,这就走。”
他依依不舍地走出才一步去,又听见林悠的声音传来。
“燕远!”
“怎么?”他一瞬转过身去,仿佛是早已准备好了一般。
林悠向他走了两步,倾身一点点,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害羞的时候,耳朵会红红的?”
“什……什么?”燕远一个激灵,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公主早拿着他的小剑,提着裙子沿宫道跑远了。
已经暗下去了一些的霞光洒在她的背影上,恍惚像是让人看见了偷偷下凡的小仙子一般。
燕远兀自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这才赶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