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病从来没好过,甚至更加严重了,这才是蒋铎这段时间一直避着陆呦的原因。
就在这时,助理走了过来,低声在蒋铎耳畔道:“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老爷子病情加重了,可能”
“知道了。”
蒋铎脱下西装外套,轻轻地搭在了陆呦身上,然后在她额间印下一记吻。
陆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只要坐下来,不过几分钟就能直接入睡。
她揉了揉额头,梦里面似乎隐约感觉,男人亲了自己一下,额间还残留着那一道温热的触感。
大概
大概又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蒋铎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灯光被调整到适合休憩的柔和色度。
陆呦走出办公室,助理敢紧起身,告诉她:“三爷有事先走了。”
陆呦重新回到办公室,从包里摸出一个粉色的信封。
是她写给他告白的情书。
虽然老土了些,但是陆呦总觉得,告白这种事,应该要郑重,要有仪式感。
于是她选择用情书的方式,把自己的想法和对他好多好多的喜欢,写了下来。
她将信封郑重地搁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康养医院的外间病房,人很多,都是熟悉的面孔。
其中便有一直很不喜欢蒋铎的蒋老夫人。
她头发花白,穿着淡绿色的旗袍,即便年龄已过五旬,气质却非常优雅,端坐在沙发中央。
蒋思迪则陪在她身边,而另一边,则坐着她的亲生儿子,也是蒋家二爷蒋恒。
一个不学无术的镀金“海龟”,名下经营着一间娱乐公司,不过公司年年亏损,靠着集团的接济扶持才能勉强维系。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不少表兄弟姊妹、以及堂兄弟,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蒋铎的同龄人,年纪相差无几,小时候,也都欺负过他。
蒋铎一看这阵势,心里大概能够才到几分端倪。
他无视了他们,径直找到了老爷子的主治医生:“情况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老爷子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助意识。”
之前蒋老爷子还能够通过机器人智能语音和外界交流,但是现在医生这样说,估摸着就算是彻底变成了植物人,活一天算一天了。
蒋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对这个抛弃了自己亲生母亲、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对自己几乎不管不问的男人,讨厌的程度丝毫不会亚于蒋家任何一个人。
后来,蒋老爷子把蒋家交给他,蒋铎也没有感激涕零,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从不觉得蒋老爷子在补偿他,恰恰相反,是蒋家有求于他。
蒋铎简单询问了医生几句,便没打算久留,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准备离开。
“你父亲病成这样了,你连象征性的关心都没有,就要走了吗?”蒋老夫人的质问传来:“亏他还把所有的一切留给你。”
蒋铎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小白眼狼。”
“随便骂,反正夫人也没少骂我,看我会不会掉块肉。”蒋铎冷冷说完,迈腿离开。
蒋老夫人使了个眼神,让蒋思迪去关上了门:“别走,还有话说。”
便在这时,蒋铎转过身,在人群中,望见了秦书。
秦书站在蒋铎几个堂兄弟身边,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他。
这时,蒋老夫人指着身边一个年轻人,开口道:“蒋铎,这位是周律师,他有话要跟你说。”
周律师走出来,取出一份遗嘱文件的副本,对他说道:“老爷子留给你的那份遗嘱,或将全部失效。”
说着,他拿出笔,在文件上勾画了一行字:“老爷子的遗嘱成立的前提,是你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可继承蒋氏集团名下全部产业,但是很遗憾,你最近的精神鉴定报告上显示,你的精神状况并不乐观。”
蒋铎望向了眼秦书。
秦书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果然,朋友是拿来出卖的。”蒋铎摇了摇头,问道:“她花了多少钱收买你?”
在他的逼视下,秦书额间渗出了汗珠,慌慌张张地道歉:“对、对不起,铎哥。”
周律师制止了蒋铎和秦书的对话,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请律师来跟我谈,也可以对簿公堂,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样做的意义不大了,你的精神医师的证词已经被公正过,那份精神鉴定报告也是强有力的物证,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蒋老夫人见他沉默不言,便说道:“蒋氏集团是我和老头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绝对不能交给一个外人。”
“没错,你妈说白了就是个钓凯子的外围。”蒋恒也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争遗产。”
“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有资格!”
“没错。”
蒋铎冷漠地看着现场所有人,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候,他们宛如豺狼般,虎视眈眈地环伺着他,只要有一有机会,就会上前扑咬。
他又望了眼蒋思迪,蒋思迪避开了他的眼神,只说道:“蒋铎,现在你需要休息,我会给你联系最好的精神中心。”
他的耳边出现了一阵嗡鸣,意识恍惚了一下。
心底最后的一根弦,骤然崩裂。
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姐姐,此时此刻,也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个世界,又只剩了他自己,形单影只、孤立无援,就像那个坐在阶梯边,看着远处夕阳的少年。
这个世界怎么了?
忽然,他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疯,眼神带着凛冽而苍凉的冷意:“好啊,好得很。”
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疯的人也不是他,是这个世界,是他生活的蒋家。
可他却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喜欢的女孩,想见不能见。
真的可笑至极。
“真是大费周章啊,连秦书都收买了,至于吗。”他冷冷地望着蒋思迪:“姐姐想要,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双手奉上,但你却和他们一样,想从我的手上抢。”
蒋思迪咬了咬牙:“我没有抢,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是我的问题,对,你们没有错。”蒋铎荒唐的点头:“我甚至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对吗。。”
“你不要东拉西扯,就事论事,如果你没有生病,这份遗嘱当然不会失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拿不走。”
蒋铎笑了:“你真的以为,我在乎这个?”
蒋老夫人最讨厌看到的就是蒋铎这副形态,她一度甚至以为这家伙根本长不大,在那样严酷的成长环境里,不是病死就是自杀。
却没想到,这小子就像草一样,野蛮生长,不仅长大了,而且比她任何一个孩子都更强壮优秀。
蒋老夫人真的恨得牙痒痒,她要夺走他的一切,她要看到他再度露出那种小时候可怜无助的表情,只有那样,她内心才能恢复平静的秩序。
“蒋铎,你真的不在乎吗,你就嘴硬吧,好不容易到手的遗产,就这样失去了,你放得下才怪。”
蒋铎看穿了老夫人的心思,冷嘲道:“既然你们觉得这是一笔遗产,老头死了你们就能分到一杯羹,好啊,那就尽管拿去分。”
说完,他从包里摸出锁着集团公章的钥匙,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微笑着,一字一顿道:“我拱手相让、双手奉上。”
蒋思迪忽然想起了蒋老爷子的话,说他将集团交给蒋铎,不是馈赠,而是请求。
因为只有他,才可以守得住蒋氏集团的江山,不至于那些个不肖子孙瓜分一空。
蒋思迪看着周围的堂表兄弟姊妹,他们望着桌上的钥匙,眼底透出了饿狼般的目光。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铎走出了康养中心,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雨中。
秋日里的冷雨,挟裹着阵阵寒意,直往骨头里钻,而比着寒意更让人心冷的是背叛。
亲人的、朋友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信赖。
他再也不会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的月亮。
眼前的月亮,才是他的心上人。
陆呦刚洗完澡,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毛巾擦试着湿润的长发,光着脚走出浴室,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没有马上开门,而是问道:“谁啊?”
“我。”
听出了蒋铎的声音,陆呦放心地开了门:“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想来。”
陆呦发现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滴滴答答地还在淌水,全身冻得跟冰棍一样,脸色也是苍白无比。
她赶紧将他拉进屋,然后取来白色的干净浴巾给他擦拭了头发:“你怎么淋雨了,没有开车吗,连伞也不打。”
蒋铎从后面缓缓抱住了她的腰:“这些日子,老子好想你。”
感受着身后男人紧缚的力量和他硬质的身体,陆呦一下子脸红了,红得通透彻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里面挂空档,什么都没有,她说道:“我进去换件衣服。”
蒋铎从后面抱着她,眸光下移:“不用,这样挺好,我喜欢看你这样”
他说着,吻了吻她的颈子。
气氛开始变得暧昧,陆呦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
这这这过于热情了!
她挣开了他,及时刹车,退远了几步,问道:“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已经解决了。”
从这一刻开始,屠龙勇士彻底将自己的灵魂交付恶龙。
他不会再推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