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舞开始,开始有三三两两的新客人涌入蓝贝壳。
迟间坐在吧台边,手里搅着杯加冰块的水,时不时地瞟去台上。
从他的视角,姜月右手包裹的一圈卫生纸分外醒目,在高强度的握紧旋转之下,叫人忍不住脑补里面的血肉模糊。
身旁又坐下两男人,点完酒,小声聊起天。
“台上跳舞的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我也是上周来才发现的,听老板说她才来一个月不到。”
“那可捡到宝了……啧,待会请她喝杯酒,认识认识。”
迟间听着,忍不住扯了下唇。
他记得很清楚,姜月掌心被玻璃渣划得鲜血淋漓,一进门就拿双氧水抹伤口,一个个白泡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直接拿棉签往死里戳。
这个叫姜月的女人,绝对没有表面那么好撩。
迟间垂下头,拿唇漫不经心碰着冰凉的杯沿,突然听附近乍起一阵骚乱,然后有人言之凿凿地控诉:“警察同志,就是台上那娘人打的我!”
他皱眉看过去,刚才仓皇逃走的小流氓正叉腰得意,扭头扫见他,伸手一指:“还有那个,帮手!”
眼见好端端的夜场表演硬被搅和成社会新闻,康齐赶紧从吧台后面出来,结果没等自寻门路,眼前便冒出一张警官证:“康齐是吧,有人举报你这里有淫/秽表演,跟我们走一趟。”
姜月录完口供就被转移去了拘留室。
小流氓已经去做伤情鉴定了,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她估摸着以自己手劲应该不至于把人弄出个好歹,不过看刚才闯酒吧那架势,对方十有八九是想把她弄进拘留所蹲几天。
“谁都有冲动的时候,和解就好,这种事一般不至于。”同室的大姐安慰道。
姜月揪衣角:“其实进去也没什么。”
“哎哟,小姑娘别瞎讲啊,你没进去过不知道,那地方不是人能呆的,受罪。”
她沉默,半晌轻轻嗯了声:“我知道啊。”
大姐倏然愣住,把人打量片刻,正蠕着唇再要说话,外面保安过来叫人:“姜月,出来。”
姜月已经做好了再去跟小流氓战一把的准备,没想到直接兜头一张表签好字,下一步就被直接带去警察局门口。
在那里,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迟书民。
还有迟间。
那两人正面对面站着,看起来是刚经历过一场争执,不过说是争执,又好像只是迟书民的独角戏,迟间抱胸站得很没所谓的样子,见姜月出来一抬下巴:“你等的人。”
随即步下台阶,走了。
姜月一下子明白过来,对迟书民感激道:“迟老师”
迟书民却抬手制止:“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留下案底?”
他一改温吞话锋,又急又冲地逼问,姜月不由一愣,半天才反应:“不至于吧?”行政拘留而已。
“寻衅滋事,这是差点给你定的性!要不是迟间说你在里面”迟书民没法在此处细说详情,抬手指着门内方向,咬紧后槽牙挤着话,“你究竟被那个康齐灌了什么迷魂药?这次是淫/秽表演,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卖了你!”
而类似的警告,他在两人初见时已经挑明过。
姜月开始以为这只是男人一贯喜欢的劝“娼”从良,可接触久了才发现,迟书民只是有颗善良却守旧的心。
她解释:“台上只有我表演,我知道不是。”
“你知道……你……你不知道!”迟书民绕口令似的说不明白,最后干脆一锤定音,“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我来给你解决。”
他说完就朝台阶踩下去,几步却不见姜月跟上,待回头,就见姜月仍站在原处,视线相交,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是深深地一鞠躬,旋即转身重回里面。
可康齐的问题比姜月预料的还要麻烦,似乎并不仅仅牵扯单一的定性问题,听起来,仿佛是有人明里暗里不肯放过。
谁呢?
她瞬间想到那份被康齐试图作梗的合同。
“有迟家的关系还要自己跑啊?”见姜月面色为难,之前为她办手续的人左右一扫,迅速压低声音,“这事儿,你一个人没法弄。”
迟家的关系不是“迟书民先生的关系”。
那么,真正值得动用这份关系的人是谁呢?
显然,并不是姜月自己。
她本来就在迟书民与康齐之间选择了后者,如今被这么一点醒,更不会去找迟书民疏通关节。
所以就算没法弄,也不得不硬上。
姜月首先想到小马。
保险起见,她先一条微信过去:小马,我想见见你老板。
可直等到第二天晚上,对方微信的唯一动静,是在朋友圈发了秋波的活动照片铺满整面墙的酒柜前方,身着暗红宽肩西装的女人双手撑住吧台,目光虽隐在遮了大半张脸的褐色镜片后面,却依旧能感觉到势不可挡的锐利。
姜月坐不住了,快马加鞭杀到秋波附近,在怎么进去的问题上犯了难。
自从酒吧街开始整修,秋波就顺势搬去临街,占地面积是以前双倍不止,雕花栏杆绕场一周,只接待会员。
她在大门口转来转去,渐渐引来保安侧目,只能装没事人似的往边上车,因此错过了微信正弹出的新消息。
小马:人出来了。
待姜月看见的时候,大门已经缓缓拉开,打头一辆黑色典雅车型入眼,是范秋波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