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璀璨余晖,呈现出深浅渐变的红,色调美好得犹如从画家的调色板里精心调制而出。 偌大的篮球场四面环绕着胶绿色的围网,周围树木茂盛,隔绝了一部分灼目的光,只洒下一地斑斑驳驳。 身骨挺拔的男生举着球轻松一跃,手腕随之微转,又是一枚利落的空心球入框。 橘色的篮球落地滚动,一直碰到篮网才停下,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个吃过晚饭的女生挽着手臂往教学楼走,经过篮球场时稍微顿了下脚步,其中一个激动地对着他指指点点,“那是姜眠哎,本人比照片更帅啊。” 另一个女生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嘘,小点声,他不太喜欢别人议论他。快点走吧,这位小魔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 姜眠将额前碎发撩至脑后,微喘着气,汗珠顺着脸颊滑过突出的锁骨,最后隐没进球衣领口。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使体水分快速蒸发流失,本能的感觉到口渴。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一把扯下右手护腕,过去捞起篮球朝外走。 篮球场侧挨着操场,离去小卖部的路程有点远,他懒得走,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宋默,让他回来时给自己带瓶可乐。 视线却突然瞥见操场塑胶跑道上的一道纤瘦而娇小的身影,穿着夏季校服,及膝的裙摆在阳光下明晃晃地摇摆。 似乎在他打球前,她就已经在跑了。 或许是田径队的吧。他想。 他不太感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的前一秒,却见那女生突然抬手撩开脸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接着露出一张娇媚而明艳的脸。 身他几乎一眼认出,是之前来校管队面试的女生。 倒不是他刻意去记,只是她那句会听话让他印象挺深刻的。 蠢得想捉弄她。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没想到这货还真听他话每天跑十圈。 典型的单细胞生物,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他恶毒的想。 姜眠拿着手机在虎口处转了几圈,指骨凛冽修长,做出这些普通动作时也显得格外好看。 身他垂眸思索片刻后抬腿朝她走去,等宋默那个拖延病晚期送水过来,他恐怕早就渴死了。 宋默若是听见他的内心独白,定是要咬碎一口素牙:“闭嘴吧,你这个公主病晚期患者。” 姜眠这人,懒不说,还娇气。比公主还难伺候。 单细胞生物穿着日常式校服,纯白的短袖衬衫,纽扣一直扣到最高的一颗,藏蓝色的格子裙。 虽然累得瘫坐在地上,但裙子还是很谨慎地遮得严严实实的。 姜眠在她面前站定,大片鸦青色的阴影投下来,俯视她的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却好看的紧。 当他对自己说话时,祝星萤的大脑瞬间死机,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地颦蹙了下眉,才猛地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祝、祝星萤。星星的星,萤火虫的萤。” 他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启唇说话时隐约看得见净白的素齿,“你这名字够亮的。” 祝星萤不知道如何作答,索性抿了下唇没吭声。 姜眠微垂下头,用那双杀伤力满级的桃花眼注视她,望见里面星河长明,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人,语气却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好的小银子,欢迎加入校管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小弟了,去给大哥我买瓶可乐回来。” 可以,这么硬的理由,也只有祝星萤这个小笨蛋会相信了。 说完,他从深蓝色的球裤口袋里掏出钱,扬了扬手示意她摊开,祝星萤听话照做,翻开柔软的手心,只见纹路清明。 离开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柔软手心,然后是三枚硬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祝星萤却觉得也撞进她心坎里去了。 满脑子都是刚才他净白透着淡红的指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有干净的半弧形月牙。 祝星萤咀嚼了好几遍他的话,明白过来后眼眸倏亮,硬币上凸起的刻画紧紧抵着她手心,脸上不断有温度攀升,她连忙手掌撑着地面站起身,朝小卖部的方向跑去。 操场到小卖部的路程不远不近,但这三周长跑也不是白练的,她将冰镇可乐递到姜眠手里时,一个来回才花了五六分钟,甚至包括付账时花费的时间。 看着他接过可乐,拧开瓶盖,微仰头喝了口,突然有种姜眠收她做小弟,只是为了让她跑腿买瓶可乐的错觉。 她连忙摇了下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的真心打动了他。 夏日里碳酸饮料很快缓解了燥热与口渴,姜眠冷漠的想:嗯,有个小狗腿好像也不错。 目的达成,他挥了下手,就像古代皇帝挥退小太监似的,“退下吧小银子。” 小银子,像个太监的名字。祝星萤腹诽道,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声反对。 她想了下,配合他回了一个字:“嗻。” 肃静的晚自习,周围同学都埋头写着作业,祝星萤趴在课桌上,捏着硬币对着明晃晃的光线反复把玩。 下午买可乐时,她藏着小私心,没有用姜眠给她的那三枚硬币,而是掏自己的钱付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给别人。 她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有只手捞起桌面上剩余的那两枚硬币,放在手里颠了颠,说话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调调,“看得出朵花来?” 祝星萤抬头看见是唐茂林,他另一只手正拿着练习册,显然是过来交作业的。或许是因为做自我介绍的那档子事,她不是很喜欢这个男生,当即沉下脸道,“还给我。” 唐茂林还是笑,“萤哥这么小气啊,才两块钱而已。” 祝星萤见他不给,稍微扩大了音量,“还给我!” 两人的讲话声惊动了坐在讲台上备课的翠花,抬头看了眼,皱了下眉,“唐茂林你干什么呢,不许欺负祝星萤,你几年级了还给我搞随意下位,交作业不会用传的?现在是上课时间,你给我回座位坐好。” 他这次倒是乖乖地放下硬币,懒洋洋地回了声好,瞥了眼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祝星萤,抬腿回了座位。 隔天下午,宋默在群里发布通知,说要开个短会,主要是为了让新生全面了解校管队。 祝星萤昨晚被拉进正式的队群,刚好看到了这条全体消息,不料当天下午,数学老师临时拖了堂,等她急急忙忙赶到指定的教室时,会议已经开了小半会儿。 当她站在门口时,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她身上,祝星萤有些尴尬地抿了下唇,下意识敬了个少先队礼,“报告。” 宋默一脸憋笑:“进来吧,找个位置坐好。” “是。” 祝星萤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随便挑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环视一圈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校管队里唯一的女生,还是走后门进来的。不由有些心虚。 开会时姜眠没来,宋默一人担起了这场短会,其他老队员都见怪不怪。 被打断了小半会儿,他清了清喉继续说,“如果说学生会是文官,我们校管队就是武官,这么说吧,就是专门收拾人的,制止打架斗殴、收缴香烟火机、管制刀具等一系列粗活都在我们管辖范围。” 有人久闻队长姜眠的大名,略有些疑惑地开口,“万一我们队长犯事儿呢?” 闻言,老队员无不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宋默也跟着笑了下,不答反问道:“这位同学,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他嗓音抓耳缓缓地开口,尾音泄出笑,语调有些慵懒散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德育一片天,姜眠占半边。” 晚上回到家时,妈妈还没回来,祝星萤上了楼,将制服外套挂上房间里的衣帽架,拿了睡裙和换洗衣服去洗澡。 浴室氤氲着温热水雾,她换上及踝的淡蓝色的睡裙,抬手拭去镜面的水雾,里面倒映出眉目清媚的少女,半湿的黑发柔软地别在耳后,眸色清澈似鹿。 突然想起姜眠。 她明明是想朝他展露出自己所能展露出的最美好的笑容,可是好像每次到了他面前,她都手足无措地不断出糗。 思及此,她有些懊恼地拧了下眉。 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拉亮了书桌上的小台灯,她坐下拉开抽屉,一如既往地拿出里面的星星纸,咬了咬笔头,执笔写下这么一句话。 ――原来他是患有公主病的校霸小哥哥。 其实姜眠也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糟糕。她想。 歇下笔后,拿起星星纸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不一会儿,一颗立体的星星便在她手中诞生,她将其轻轻放进玻璃瓶里。 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直到初二那年撞见妈妈偷翻她的日记本,后来才偶然想出这么个保险的法子。 每天晚上,她躺在被窝里,望着那装着夜光星星纸的玻璃瓶,在黑漆漆的夜晚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一夜好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