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面有人接住几张,细细查看过,惊呼道:“是真的银票哎!” 一千两的面额,足足五十张,加盖了六国官印,能在岚洲大陆连锁钱庄会风钱庄兑换现银的那种。 满场人都被少年娴熟的撒币手法震住了,这是怎样的壕气啊?哪怕是施冲他爹,也舍不得把五万两银票像废纸一样扔出手。 在这种地方,为一个舞娘争风吃醋到如此地步,简直壕气冲天,壕无人性! 座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人好意思在这时候上去哄抢。不过那可是好多好多钱,不要白不要,有恰好落到自己身上的,他们便偷偷藏了。掉到旁边的,趁着周围人不注意,赶紧用脚划拉到自己身下,等着过一会儿没人了再捡。 施冲面孔涨得通红,跟人家比花钱他从小到大还没输过,哪怕对手是王爷的儿子,也要在这方面向他甘拜下风。不过一次性拿出一万两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是他爹知道今晚的事准得气到吐血。 五万两施冲现在拿不出来,不过他还有人,有兄弟,有打手。在自己的地头受一个外来人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向二楼贵宾区,后面跟着无数看热闹的,瑶娘劝止不住,眼看事情要闹大,赶紧让人去报官。 施冲那群人嚣张跋扈,恶名在外已久,今天又想染指惊鸿娘子,连蓝飞飞她们也看不下去。有人打了施冲的脸,她们倒是挺高兴,不过施冲这人报复心极重,只怕那人今天没好果子吃。 听见外面好一阵喧嚣,蓝飞飞担忧地站起来:“我们也去看看。” 必要时,她蓝家大小姐的身份或可帮那少年一把。 她们出去,刚好看到有人从白衣少年所在的那间雅阁中被扔出来,急忙过去看出了什么事。围观群众一见蓝飞飞都被惊动了,立马给她让出一条道让她通过。她比热闹更好看,大家用看女神般虔诚的眼光看着她,这就是全民偶像的魅力。 少女们挤在门口向里观望,禁不住目瞪口呆。 被蓝飞飞脑补为人家男宠的白衣少年正眯着眼,半躺在一张铺了绒毯的美人榻上,舒适地伸展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他身边围绕着六个各有风情、绮年玉貌的女郎,两个为他捶腿捏脚,两个为他敲肩揉臂,一个在后面按摩头部,一个在旁边一口一口给他喂水果。 另外还有两个同样美貌但杀气腾腾的劲装少女,挡在他们和施冲等人之间。 而刚刚气势汹汹来找茬的施冲一群人,却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哭爹喊娘。最造孽的就是施冲本人,他长得方面大耳,体态宽胖,现在磕掉两颗门牙,头破血流,一张大脸挂满了鼻涕眼泪和血迹,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坟蛋!你哥唔哥道唔爹素随?本公几要剥了里的皮!”已经牙齿漏风、惨不忍睹了,施冲仍不肯示弱。 他们一群大男人,把他们打成这幅惨状的却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子,要不是这么多围观的人亲眼所见,说出去大概没人肯相信。 白衣少年乐了,啊呜一口吃掉美女送到嘴边的橘子,笑着回答他:“唔好意思我不几道你爹素随呀!你们几个继续打啊,专打脸,打到他爹娘也认不出他为止。”后一句话是对他美丽的侍女们说的。 劲装少女们撸起袖子,又围了上去,施冲抱头鼠窜,大哭:“爹!够命啊!五要打了呜呜呜……” 几个纨绔子弟被打怕了,见她们没再关注自己,纷纷哭唧唧往门外爬,这种时候命最重要,塑料兄弟情什么的,谁还管他死活啊! “喂,他们几个跑了,肯定会去找帮手,你还不走,会吃亏的!”蓝飞飞不忍心看这少年遭殃,站在门口好意提醒。 施冲他爹施有仁为富不仁又最宠儿子,要是知道施冲被人打了,一定会想法设法弄死伤他爱子的人。 少年狭长的眼睛扫到她脸上,里面含了笑意:“你说得对,被苍蝇蚊子缠上虽然没什么威胁,到底让人不舒坦。多谢这位妹妹,想不到你不仅人美,心也很美。” 被自家兄长以外的人叫做妹妹差不多可以算是调戏了,换一个人说这种话她甚至会觉得对方很猥琐。但蓝飞飞一开始就对此人意外的不反感,这一点连她自己也疑惑。 少年从美人榻上下来,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围在外面的人视若无睹。他向蓝飞飞拱手一揖,朗声道:“告辞了,他日有缘相见,再与妹妹把酒言欢。” 说罢对她眨了眨眼,领着八名美人潇洒离去。 屋子里留下一股百合花般的清香味,蓝飞飞看着他的背影,竟真的隐隐期待起与他再见的一日。 二世祖们逃出金莺坊不久,正好遇上官差,顿时找到了救星。这一群都是爷,不是平头小老百姓,官差们不敢怠慢这些小祖宗,马上跟他们去缉拿肇事者。但他们回到金莺坊时那不知名的少年早已踪影全无,没人知道那些是什么人,要拿人也无处可寻。 瑶娘那张巧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几句话便撇清了自己与这事儿的关系。况且有蓝飞飞等人为证,错不在金莺坊,而是施冲等自己寻衅滋事反被其他客人打了。他们只好先行把施冲抬回去,日后再来慢慢找人算账。 . 盛家和蓝家一样,也是衡燕三大世家之一,世袭长宁侯爵位,乃是名门中的名门。 这个家族似乎得老天眷顾,专门出产才子才女,老侯爷才华出众,曾官至丞相。现任长宁侯盛韬才名远播,逝世的侯夫人出阁前也曾是才女。长宁侯的一双儿女,盛云奕与盛茗雅更是才华横溢,他们的名字在贵族年轻一代中就是“风雅”的代名词。 就连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耳濡目染,也能出口成章。 然而才华风雅一类与金钱俗气天生对立,他们家几代人不屑于打理庶务,安心做着无权无势的闲散勋贵,专注吟风弄月。直到这一代,偌大的一个侯府,几乎被败成了一个空壳子,盛家现在除了名声,事实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盛云奕成年后任职于监察院,品级不高,却有监察百官之权。但他深受祖父影响,虽在朝为官,却严于律己,绝不以权谋私,将两袖清风发挥成了典型。 长宁侯依然清高如故,不肯放下贵族文人的面子入仕或经商,又不懂开源节流。侯府开支庞大,仅靠食邑和盛云奕的俸禄维持颇为勉强,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典卖家中古董珍藏。如果不是盛云奕一早认清他们的处境,暗中四处兼职苦苦支撑,怕是侯府祖产早就被他们卖得一干二净。 夜深客人散尽后,盛云奕才从金莺坊的后门出来。他应邀每月两次来为惊鸿娘子伴奏,弹一首曲子能得到一百两酬金。 摸摸揣在衣襟里的几张百两银票,想到今天一掷几万两那个人,他不由心中拔凉拔凉的。别的高门公子来这里是消费,他来却是兼职赚钱,身为侯府嫡子,过成他这副衰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从东唐归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这个月赚的还没家里那两个祖宗花出去的多。想到回去还要面对花钱大手大脚的父亲和妹妹,顿觉人生是如此渺茫无望。 就算有一天与他梦里的小仙女相遇,他也没勇气娶她回家,让她跟着他过这种苦日子。 今日东风节,好不容易休沐,他那帮同僚和兄弟们约好一起泛舟夜游,只有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就为了赚这几百两银子。施冲那帮人来闹场,盛云奕起初有些担心,怕事情闹大被人发现他在这里为舞姬伴奏,那他说辞被拆穿,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熟客中早有不少人留意到惊鸿娘子的专属乐师,琴艺比别的乐师高出不少,但没人见过他真容。今天他用古琴弹出天竺乐的风格更是大放异彩,还好最后所有人关注的都是那个无名的白衣公子,没人再关心他这个幕后的琴师。 回到侯府,长宁侯和大小姐出门赴宴还未返回。 盛云奕睡不着,便在书房临摹起一幅前人名画,准备让小厮明天拿到画斋寄售。他差不多画完时盛茗雅才回府,不过脸色不太好看,一脸忧郁地在他书房中坐下。 “出去玩一天还不高兴了?今天的诗画没拿到头名还是怎么的?”盛云奕清楚妹妹的脾气,能让她不开心的,大约也就是被人家抢去风头。 这在他看来是小事,对于争强好胜的盛茗雅就不同了。她人生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获得旁人的赞美和欣羡嫉妒的眼光,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输给别人,因而对光凭一张脸赢过自己的蓝飞飞没有半点好感。 今天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这个,她依然是贵女中的诗赛头名,但今天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让她不安。 盛云奕是太子伴读,盛茗雅作为他的妹妹,与太子接触的机会比别的贵女多,两人关系堪称青梅竹马,盛茗雅心寄于他,连瞎子也看得出来。盛云奕自然知道太子心悦的人是蓝飞飞,早就劝过妹妹看开些,盛茗雅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进去。 国主和王后都很喜欢她,长辈们眼中媳妇有才有德总比美貌重要,盛茗雅觉得只要有他们支持,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太子妃。而且她的长相虽然不如蓝飞飞,在衡都贵女中也是极为出挑的。 她一直把蓝飞飞当做对手,没料到会天降一个让人绝望的金夕夕。 “哥哥,你不是说金夕夕没看上太子,已经退回他的提亲书了吗?”盛茗雅眼里闪着泪光质问兄长,如同梨花含露,楚楚动人。 “没错啊。”盛云奕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 金家人退回提亲书的第二天太子就高高兴兴回国了,至于盛云奕,也没有人为难于他,大概那日一点小小的恩怨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是他自己思虑太多。 “可他们说金夕夕就要来衡都找她的未婚夫了!”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不是太子,你说她还能来找谁?” 盛云奕手一抖,一滴浓墨掉到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