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琢站了片刻,心头的负罪感仍然没有消散。 “玉琢,你怎么了?”傅明宪走了,燕扶也就不用裹着被子了。他拿起了床头的披风披上,下床走到桌边翻看起傅明宪带来的东西。 玉琢小声道:“奴婢好像惹小将军不高兴了。” 燕扶歪着头问她:“是因为她喂你吃东西,你没吃吗?” 玉琢微微点了点头。 燕扶道:“其实我瞧着她手还挺干净的。”显然,他并不明白玉琢为什么没吃傅明宪递到嘴边的东西,还以为是玉琢嫌傅明宪手不干净。 玉琢不禁莞尔,不过也未解释什么,只道:“小将军是个豁达的,应当不会放在心上的。” 燕扶也跟着点头,赞同道:“玉琢,我明白你为什么说小将军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了。方才她进来,我裹着被子不方便下床,她还当我是生病了,十分关心我。我们才见过几面,她就能这般紧张我,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他长在宫廷,深得帝后宠爱。李皇后担心他年纪小,被下头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诓骗,在这上头教了他许多。他别的不会,观人查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听到燕扶这样说,玉琢心里十分高兴,便顺着他的话道:“那今日小将军亲自送了东西来,明日殿下就去回礼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燕扶自然点头应下。不过回头他又犯了难,傅明宪送的吃食虽然价格上不贵,但是,是这军营里没有的,物以稀为贵,自有另一番价值。他带来的东西都是自己手边常用的,总不能拿用过的东西来送人吧? 这一夜,燕扶想着怎么回礼,晚上睡得也不甚安生。 同样睡不安生的,还有肉疼不已的傅明宪。 她自认她这个人没什么缺点,嘴馋算是一个。那些个花生瓜子蜜饯的,都是她拿零花钱攒下来的私产。平时少帅军的小子们犯了馋,腆着脸来跟她要,她最多也就给他们抓一小把。可今天夜里这一送,就送了她存货的大半。下回去镇子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剩下的这点儿够她吃多久。 且她难得这么大方一回,还没讨好到那个小娘子——玉琢当时那眼神里的防备,傅明宪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翌日清晨晨训的时候,傅明宪就顶了两个黑眼圈。 宋二和何明难得见她这般没精神,少不得打趣她两声。 傅明宪心里不痛快,加上睡得不好,连回击的心思都没有。 宋二和何明等人见她这般,少不得真的担心起来。于是晨训过后,用朝食的时候,他们就问起了傅明宪发生了什么事。 傅明宪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自己巴巴地捧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去,给小娘子表殷勤,人家把她当成登徒子吧……那多没面儿啊! 宋二和何明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便只好去向别人打听。 军营里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所有人的行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就更别提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票人注意的傅明宪了。宋二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傅明宪前一夜的动向。 她在燕扶帐中待了小半个时辰,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宋二和何明没费什么脑子猜她是燕扶那里给傅明宪受委屈了。且也只有燕扶身份特殊,傅明宪被委屈了也不会和他们说,怕他们冲动后惹出祸端。 傅明宪和军中人关系都不错,但说到底最推心置腹的还是一起长大的宋家兄弟和何明几个。宋二和何明几个一直以她马首是瞻,哪里能见她受委屈,心里也愤恨起来。 一整天困得浑浑噩噩的傅明宪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成了兄弟眼中的受气包。 这天傍晚,一整天的操练结束。傅明宪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随便拿了两个包子就回营帐去了。 宋二和何明几个见她这般,越发气不打一出来,几个人头靠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再说燕扶这头,这一天他也没闲着。他此番出宫为了掩人耳目就带了玉琢和若干侍卫加上一马车行装。后头侍卫们把他送到凤凰城,将他交托给了按察使司,就回宫复命了。他不能派人出去采买,便只好将所有带来的东西翻了个遍,看有什么能送给傅明宪当回礼的。 后来找着找着,还真让他找出个新奇玩意儿,是个小巧的西洋的自鸣钟。是之前番邦上供的时候,他觉着新奇,问他父皇要来看时辰的。不过他这个年纪,每日也不用看时辰做事,新鲜了一阵儿就搁置起来了。此番出宫上路,玉琢觉得或许会用到,就给带出来了。 东西是好东西,又是燕扶亲自挑选的,玉琢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不过送钟到底有些不吉利,玉琢又另外装了一荷包金瓜子,教燕扶说他的回礼是这个,钟表不过是添头,不是特地送的。 燕扶挺看不上那一荷包金瓜子的,这种东西在宫里多了去了,一般都是用来打赏办事得力的宫人的。用来作为礼物未免寒酸了些。 玉琢却是从上回冻疮膏那事儿就知道军中不宽裕的,送金子虽然有些不雅,但却是能落到实处,实打实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她还是劝了燕扶一会儿。 后来燕扶勉强同意了,同她道:“那如果小将军看不上这金瓜子,我可说这是你的想法,不能让她觉得我轻看了她去。” 玉琢笑着道好,用布帛将自鸣钟包好,跟着燕扶出了营帐。 这边厢,傅明宪吃了两个包子,灌下两杯热茶就倒在了床上。正当她将要睡着的时候,就听到了营帐外一个柔柔的女声道:“小将军可在帐中?” 傅明宪立马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她三两下就束好了头发,套上了夹袄,一边道:“在的在的,玉琢姐姐尽管进来。”她蚀掉的那把米有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