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树没人上心,栽种时缠上的布条被风吹的张牙舞爪。
司机在等一个没人经过的红灯时打开了音响。里面窜出来的歌声曲调不清,背景音的音量很大,丝丝电流的摩擦声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烦躁。
但司机好像很偏爱这首曲子,一直在单曲循环。坐在后面的何畏听着这首歌有些耳熟 ,跟着打节奏,没多久就能跟着哼上一段。
“小伙子,你唱的不错啊。”
“哈哈……我以前跟家人学过一点声乐。”
何畏在出租上已经坐了整整半个小时了。晚上没什么人,司机开的又快,按理说再荒的地方也得到了,可眼下除了两边光秃秃的树什么也瞧不见。难不成……
何畏实在觉得后背发凉,酥酥麻麻的冷意沿着脊背向上攀缘,激起不少鸡皮疙瘩。他忍不住转移话题道:“师傅,我定位的地方快到了吧?”
何畏马上就毕业了,按着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原则给不少专业不对口的公司投了简历。
今晚,何畏是去赴唯一一个答复他简历的公司的面试的。
虽然这是一家与他专业毫无关系的娱乐公司,但他也只有长相和唱歌还算拿得出手了。毕竟他所学的母猫产后护理专业实在听起来不像个样子,像他这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本就没什么背景,专业再没挑好,留在京城找份像样的工作可太困难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不记得海投的娱乐公司里有这么一号,网上的信息也是少得可怜,一副可信度不高的样子,但等何畏看到薪资待遇那行字时,他整个人就地升华了。
这家公司,有!钱!途!
“还有段路,看见前面高楼那儿的十字路口没有,我们右转绕过去再左拐个弯儿就到了。”
司机抬手指了指远处隐隐绰绰的一片高楼,何畏心中的疑虑顿时消去不少,可随即更大的疑惑又浮现上来。绕过去再拐个弯儿?那岂不是跟直走一样的?
何畏问道:“前面的路是不通吗?”
“孩子,你要去的是九幽路484号,前面那直走的就是九幽路。大晚上的,看见九幽不都得绕开嘛?图个吉利。”
何畏想到“九幽”是老一辈人对地狱的叫法,不禁靠着椅背笑了起来,“您信这个啊?”
司机别过来的脸被透过来的月光照亮了小半,另一边脸藏在黑暗中,眼眶黝黑。他嘿嘿笑了两下,“信则有嘛。”
那一圈高楼已经不远了,最后一个路口的标识也越来越近。等到了师傅正要打方向盘的时候,何畏忽然发现车头前方出现了一道倏忽而过的影子。
何畏在影子出现的同时只觉得自己背后窜过一阵凉意,大喊一声:“停车!”
司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个魂不附体,但还是立刻猛踩刹车。
“滋啦”一声,轮胎同地面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无比刺耳。
车子以歪扭的状态生生卡在十字路口中间,何畏的脑袋被冲力甩到了车窗上,撞了个七荤八素。等缓过劲儿来,他连忙抬头去找刚刚车头前站的人影。可灯光映亮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拍了拍司机靠椅,“师傅,人呢?”
司机急得快哭了,“孩子你可别吓我,哪里有什么人!”
何畏坚持道:“不可能!刚刚要转弯的时候……路中间明明站着一个人的。”
“大晚上的,谁会来郊外的野马路啊!”
何畏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过去,可是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何畏慢慢地叹了口气,觉得师傅说的也对,如果不是那奇怪公司工资开得高,晚上十点面试不说,面试还在这种一看就瘆得慌的地方,他也一定不会来。
但,穷病可比这种神神鬼鬼的地方可怕多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啊师傅。”何畏忍不住挠了挠头发。
“哎……没事。小心一点也是好的,没真出事就好。”
司机摆了摆手,车子正要重新点火跑起来,何畏坐的后排车窗突然被人从外头轻叩了两下。
“嗒嗒。”
车窗不是防窥玻璃,借着惨白的月光,他抬头同一双平静深邃的眼对上。
来人高而瘦,一身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起来就是刚刚在车头前站着的人。
何畏欣喜道:“师傅您稍等一下!刚刚我没看错,确实有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把车窗降下来,对着外面那人笑道,“您是在路边等车吗?”
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只垂眸看了何畏一眼,语气平淡,“嗯。”
何畏又问:“那您是要去哪里?”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在车里扫了一圈,又落回到了何畏的身上。
何畏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他却听到另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纸张的声音。而车门外一阵比夜色还深的光华一闪而过,浓墨般的夜色悄然褪去。那阵声音过后,总让何畏觉得脊背发凉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车里令人烦躁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冷空气后知后觉的灌进车里,何畏打了个喷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把车门打开,“您是要打车吗?还是先进来吧,夜深露重的。”
男人微一点头,弓身垂头钻进了后排,同何畏挤在一起。不知为什么,男人身上散发着比冷空气还凛冽的气息,惹得何畏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他缩着肩膀往另一侧小幅度让了让。
车里的气氛变得凝滞,何畏瞧着横在自己和男人之间那只小型的银灰色手提箱,忍不住问道。
“您这是要去——”
“你是去哪儿?”没等何畏问完,男人已经截住话头反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