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组织筹款的是几个穿着长衫的青年。
范一摇站在人群中随意听了几耳朵,便知道他们在奉阳城都很有名,是考进了京师大学堂的人中龙凤,眼下正利用暑期放假,回到故乡为他们在帝都创办的杂志筹款。
“《薪火》是一本宣传新思想新文化的杂志,以民主科学为核心精神,发表各界进步学者的文章,并且有专门针对实事点评的专栏。我和几位同学创办这本杂志,意在唤醒广大同胞的进步意识,自强自尊,反封建反侵略,希望这本杂志能够如同其名,像薪火一样,点燃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火,让我们共同见证国之觉醒,国之富强……”
说话的青年穿着灰色长衫,面皮白皙,显然是这几人中带头的。
运红尘听他热血激昂地讲了一会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随意拿了本桌子上放的杂志样刊翻了翻,不料,第一篇文章竟然就是介绍“德先生”与“赛先生”的!
她大概扫了眼,突然就心虚了起来。
原来这“德先生”和“赛先生”是两个代称,分别指的是民主与科学,根本不是她那日随便瞎扯的会什么点金术,可是运红尘不懂,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两个“先生”为什么又会那样受人追捧?
偷偷拿眼睛打量范一摇,见范一摇并没有注意她,而是颇为认真地看着那正在讲话的青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运红尘默默将杂志样刊合上,放回了桌子上,然后拉着范一摇往外走:“走吧,也没什么好玩的……”
然而,却没能将人拉动。
运红尘颇为意外地回头,见范一摇竟然解下自己身上的钱包,面无表情交到了那讲话的灰衫青年手中。
运红尘:“!!!”
乖乖,那里面可是三十块大洋啊!!
是范总镖头一路上抠抠搜搜,最后只拿了几个铜板买了红薯干也没舍得碰一碰的三十块大洋啊!!!
居然就这么给出去了?!
是被鬼附身了么……
灰衫青年突然接到个沉重的钱袋子,也是怔了怔,定睛一看,给钱的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便更加惊讶了。
范一摇给了钱,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还是青年叫住了范一摇,“小妹妹,请留步!”
范一摇回头看青年,一脸冷漠。
弄得灰衫青年倒是有些尴尬,“你怎么给了我这么多钱啊?”
范一摇纳闷,“你们不是需要钱么?”
青年一噎,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也只能笑着说:“我们的确是需要钱,可是我看小妹妹你并非大富大贵之人,这钱给得着实太多了,还是还给你吧。”
倘若范一摇是哪家的富贵千金小姐,青年说不定会收下这钱,可是眼前这小姑娘,虽然长得秀气好看,却是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料子灰扑扑的有些褪色,也不知道是洗过多少遍,穿了多少年了。
这看上去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可能还没他们这几个出来筹款的人富裕,这些钱对她这样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足够维持几个月的生计了,他们又怎么好意思拿呢?
范一摇却不耐烦了,觉得这青年太过婆婆妈妈,不高兴道:“我虽不是有钱人,但我眼下有钱。你们虽不是缺钱人,但你们眼下缺钱。总之,钱已经给了你们,不必多言!”
青年:“可是……”
范一摇却不等青年再说什么,已经转身离开了。
“哦对。”
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杂志样刊,大大的简体“薪火”二字,油墨印刷,力透纸背,隐约间,还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这个杂志的名字很好,你们好好办哦。”
说完,便拉着已经看傻眼的运红尘,离开了聚集的人群,很快便消失在那几位青年的视野中。
“喂,容若,你发什么呆?”
灰衫青年被同伴的声音唤回神,低头看了看,只觉得手中的钱袋沉甸甸的。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个让人十分意外的捐款人。”容若轻轻笑了一声,很是珍重地将那装着三十块大洋的粗布钱袋收好,继续自己方才未完的演讲。
已经走出了几条街,运红尘依然难掩神情中的费解。
“总镖头,你是怎么想的呀,那可是三十块大洋诶!你居然就那样给出去了?!”运红尘的心都在流血。
范一摇叹了口气,忽然很高深地看了运红尘一眼,“你不懂。”
运红尘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嗯?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范一摇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哇!又有故事可以听了!
运红尘顿时兴奋,追问道:“有什么隐情,跟我说说呗?”
范一摇表情古怪,似乎也颇为苦恼,“此时说来话长啊,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范一摇越是这样欲言又止卖关子,运红尘这心里便越是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