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骤停,两名侍女缓缓撩开那层轻纱,露出里头端坐在琴边的绝色少女。缓缓抬起衣袖,一低头,一垂眸,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恰似波上莲花水中月。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李昭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宋煜便看着她笑了一笑。 众人皆是敛声屏气,等她说话,聂裳抬眼掠过在座宾客,瞥见尤为显眼的宋煜,心中已有七八分了然。“聂裳先行谢过诸位,百忙之中赏脸捧场,今年的桃花会与往年无异,各位皆是人中龙凤,必有一技之长,小女子不才,若能遇到心仪之作,则是桃花会拔得头筹的那位。”她的声音柔中带着伶俐,清清浅浅,叫人只听声音便不由得浮想联翩,根本没有在意她往后说了什么。 “她来评比?果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我只学一样就觉得吃力,她怎能样样精通呢?”李昭忍不住出声问道。宋煜不咸不淡地回,“你画画许是因为喜欢,她却是学来谋生,自然不同,琴棋书你及不上她,但是你的画一定要好过她。” 李昭道,“你又怎知我画得好不好。”话音刚落,迎来宋煜戏谑的眼神,陡然想起那幅被长公主拿走的春景图,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那幅画.....你见过了?” 宋煜狡黠一笑,没有回答她,周叙之见二人氛围有些不寻常,正纳闷间,只见聂裳迈着小步走向他们,竹桥蜿蜒在水面上,有美人着轻纱缓步走来,水面莲花在她脚边盛开,让人怀疑是她脚步生莲。 聂裳果然停在他们跟前,敛衣跪坐在宋煜跟前委身行了一礼,李昭和周叙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煜,他却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美人,毫无多余的反应。 “聂裳曾说必要寻机报答世子,今日的桃花会,还希望世子能够给聂裳报恩的机会。听闻世子书法超群,京都无人能出其右,今日不知是否有缘得见?” 宋煜淡淡一笑,言语间推辞道,“久在边疆,许久不碰笔墨,早已生疏了,恐怕.....不能为姑娘捧场了。” 聂裳抬起头,两眼如同秋月含水,波光粼粼间连李昭都心生不忍,恨不得替宋煜答应了她,眼看宋煜仍是毫无心动的意思,“既然世子不愿意,便是聂裳无福了。” 李昭忍不住斜眼看向宋煜,这个登徒浪子竟然连与美人共度良宵一夜的机会都不好好珍惜?还是故意在自己和周叙之面前装出来的坐怀不乱? “不知小侯爷今日可加入比试么?” 聂裳突如其来的询问,周叙之尚未来得及反应,腰后被一双手使劲拧了一把,疼的脸都绿了,可是美人在前,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强忍着疼痛推辞,“今日来得匆忙,不多时便要回去了,恐怕....叙之也不能赴约姑娘的比试。” 聂裳面露失望之色,接连被两个人拒绝,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的,这时她才注意到两人中间的李昭,“这位公子是?” 李昭早就等着她询问,终于有机会把心里默念了许多遍的谎话说出来了,“在下姓温。”此话一出,周叙之和宋煜都扭头看着她是如何眼不眨心不跳地扯谎。 聂裳明显神色一动,想起她邀请了刚刚到京都的温氏公子温若寒,“阁下便是江南温氏,温若寒先生吗?” 李昭一笑,淡定自若的说着瞎话,“非也,在下是温先生关门弟子,也是温先生的堂弟,先生画馆新开,许多事忙不过来,又不想错过姑娘的桃花会,这才让我有机会前来一观。” “原来如此,既然温公子是先生的关门弟子,又出自江南温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聂裳开开眼。” 李昭原本想的极好,她让作画,不作就是了,可是眼前这位美人已经接连吃了两次拒绝,李昭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失望一回。看着美人儿期待的眼睛,作揖谦恭道,“要让姑娘见笑了。” 聂裳离开,李昭连忙八卦起宋煜来,“她说欠你一份恩情,怎么你又在哪里英雄救美了吗?”宋煜拿起她搁在桌上的折扇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又知道了,是那日在承天寺遇到的,偶然帮了她一点小忙。” “承天寺?我也在,怎么我就没遇上这等好事?” 周叙之在一旁惊呼出声,二人双双看向他,只见周小侯爷面露痛苦,身后那清秀小厮则黑着脸,气呼呼地样子。料两人再怎么榆木脑袋,此刻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李昭率先出声,“呃.....叙之兄,你身后这位兄台许是不舒服,你要不带他去医馆瞧瞧?” “不用......不用,你有不舒服吗?”周小侯爷一连被拧了三四下,这会还得舔着脸上前问候,自然是挨了一记白眼。 “兄台还是落座吧,离比试想必还有一会呢。”李昭看她耳根子通红,这会又往周叙之身后躲了,觉得很有意思。 “叫你坐就坐吧,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周叙之推着她的腰把她按在一旁的座位,那孩子才算是安分下来,宋煜把李昭盯着瞧的脑袋掰正,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盯着人家瞧了,好好想想一会要画什么吧,与美人一度良宵,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那你为什么不去?” “我?我什么也不会呀?” “骗人,他们都说你字写得好。” “谁?” 李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她见过宋煜给薛白砚的新婚贺礼,后来偶然得知那是宋煜的手笔,对他颇有几分刮目相看,但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前头有侍女请各位要参与比试的众人移步往后头的桃林之中,三人对视一眼,虽然除了李昭外其余二人并不参与比试,却也很想进去凑凑热闹,周叙之便带着那小姑娘一同进去了。 穿过那帘轻纱便是一片广阔的桃林,周叙之带着那孩子疯玩去了,只留李昭和宋煜两人跟着那侍女缓缓往前走,“明台兄,你说一会我画什么好呢?我是不是不该画得太好,若是聂姑娘真的瞧上了,非要与我共度良宵.......” 宋煜讪笑,“你想多了,温兄。” “你瞧不起我?” “并非瞧不起你,而是我想,你尚且能看破叙之身边那孩子的真身,聂裳未必看不出你来。” 李昭一愣,连脚步都停住了,“你是说,她看出来了?” 宋煜停下来拽着她往前走,“未必,未必嘛,看出来又能如何,她又不认得你。” 李昭想着是这个道理,聂裳限他们一个时辰,李昭将洁白的宣纸铺开在桃树下的石桌上,提起笔,却不知如何下笔,心想这邀月馆真是大手笔,眼前是澄心堂的绝品宣纸,寸纸寸金,连李昭在家作画也是舍不得用的,邀月馆却随手拈来。 宋煜站在李昭身边,心思却并不在这里,环视了一周,整个邀月馆没有任何异处,包括上回叫凌霄去查,也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不远处娉娉袅袅走过来的聂裳,仿佛也没什么可疑的,似乎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诶,明台兄,我画桃花好不好?”李昭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 宋煜回过头,“好啊,应时应景。” “你方才瞧什么这么认真?聂姑娘吗?” “与你何干,你还想不想跟美人共度良宵了?” “谁告诉你我想的,我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才答应的。” “那你随意画一幅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我是代温先生来的,画得不好岂不是给他抹黑?” 宋煜觉得李昭摇头晃脑的样子颇有些可爱,“你尽管画,画的好,我来给你题字。” 李昭想了想,“那好吧,我就画桃花。” 李昭画得认真,宋煜在一旁抱着手臂看,见她低眉垂眼,手里端端正正地执笔作画,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来,此时的李昭,像一湖柔静的春水,让人心生静意。 二楼薄纱后头,李献透过窗子看着外头的一举一动,聂裳忽然问道,“那位温公子.....” 李献一笑,“她哪里是什么温公子,她是我的堂妹,温阳郡主李昭。” 聂裳垂眸,“原来是温阳郡主。” “无论用什么法子,与宋煜好好亲近,最好叫他对你神魂颠倒,这点小事,你总还是办得到的吧。” 聂裳一时没有回答,只说,“尽力而为。” “你让他对你倾心,就是帮了本王的大忙,你明白吗?” 聂裳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他是天之骄子,她能轻而易举地俘获所有男人的心,却唯独他。 “聂裳明白,无论王爷要我做什么,都在所不辞。” 李献看了一眼眼前的绝世美人,没有再说话。